“是。”
该说的翎月都已经说了,至于做不做是燕执自己的事,他收起药箱,领命告退,殿中很快只剩下燕执和昏迷的摹冽二人。
昏黄的烛光之下,摹冽面色惨白,七窍流血,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死了一般。
燕执忽而想起两人初见那日,那时摹冽只有四岁,他初来天界,哭着到处找娘亲,可怎么都找不到,他便答应他,会一直陪着他,直到帮他寻到他的娘亲。
后来倒是很快便寻到了,可是枝玉仙君怎么都不肯认他,见摹冽伤心,他便又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娘亲肯要他。
他看着摹冽做了许多许多的努力,小小的人儿,连灶台都够不到,便踩着凳子学做点心讨他娘亲的欢心,手上不知烫出了多少血泡,也未能得来枝玉仙君的一个正眼。
他因此分外心疼他,见他孤苦无依,便将他当作亲弟弟一般疼爱,教他读书识礼,教他心怀苍生,教他何为慈悲,他将自己从师尊那里学来的,所能教他一切都教给了他,可摹冽还是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他当真是无可救药。
燕执眼中涌上热泪,看着床上之人的惨状,想要狠下心就这样一走了之,放任他于此地不管不顾,可最终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他,于床沿坐下,幻出干净的白帛,为他轻轻拭去脸上的血污。
摹冽昏迷了三日才醒,醒来之时,发觉手腕上溃烂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里头似乎敷上了不死草的草药,没有那么疼了。
他撑着床榻坐起身,正发着怔,便听到殿门“咯吱”
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他扭头看去,来人正是燕执,他一袭银袍,背后是漫天夕阳,仙鹤于天际长鸣着掠过。
摹冽低唤道:“阿执哥哥……”
燕执步步逼近,嘶哑道:“为何要服毒。”
摹冽垂下眸,沉默不言。
自从他们大婚之后,接连许多日,燕执都会来迎神殿寻他行床笫之事,虽然他行事粗暴蛮横,极少叫摹冽尝到甜头,但时间久了,摹冽也不禁生出些妄念来,他总是会控制不住想,阿执哥哥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他。
他在心中憋了许久,服毒的前一日,雌伏于燕执身下时,于燕执带给他的痛楚之中,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知道他犯了错,燕执口中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只是想要借着微弱的烛光,在燕执眼中觉出些许端倪来。
但是他未曾觉出什么端倪,他只看到燕执愣了愣,随后面目便冰寒下去,一字一句对着他道:“喜欢你?我恨不得你死才好……”
摹冽听了进去,一时间恍然大悟。
是啊,阿执哥哥怎会喜欢他。
若不是为了用他化解天罚,他早便死在诛神窟中了。
他不会喜欢他,他只想要他死。
活着太苦了。
哪怕日日得以见到阿执哥哥,但是得不到对方的一个笑脸、一点欢颜,每日醒来,等待他的便是最亲近之人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痛苦。
既然阿执哥哥想要他死,他便遂了他的意。
天罚已然化解,他自我解脱,天道也怪不到阿执哥哥身上。
那毒是曾经照顾过摹冽的那名仙娥留下的。
那仙娥名为清鸿,摹冽唤她清鸿姑姑。
在清鸿被剔除仙骨驱逐出神界后,摹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踏足她所居住的那间偏殿。
在她离开的很久很久以后,某一日摹冽忽然想起她,想起她陪伴着自己的那些日子,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但在事发之前,至少她都将摹冽照顾得很好。
于是摹冽再度踏足了那间偏殿,然后在清鸿所遗留下来的物品中,发现了许多瓶瓶罐罐。
里面都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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