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闻柳去信时,不曾同徐子孺讲过什么庙堂之论,更何况以他的官职,恐怕一生只有殿试那一次立于明堂之上。
商闻柳越想越觉得反常,思及从前同在私塾,两人常玩字谜,便起身研墨,将这两句写在纸上。
“庙堂......庙——论扣言,”
商闻柳喃喃低语,手下不停,连连拆合,“诗......”
刹那间灵光破茧:诗语!
商闻柳遽然停笔,浓黑墨汁溅上袖ko,举着纸拧眉思索。
过年前徐子孺寄来四封信,确实每一封都有题上不少诗句,直到这最后一封才点此迷津,举身赴清池!
徐子孺早就知道自己要死!
他是从容赴死啊!
商闻柳眼前一阵黑,浓的看不清外物的黑雾里乍的冒出点点金星,他霎时间心痛难当,胸ko阵阵酸绞,两片肺像遭人凿穿两个窟窿,细细碎碎的冷风刀子一样穿过,从喉间嗬嗬冒出焦热的火。
滚烫泪珠落在纸上,一串一串,将黑沉沉墨迹晕成模糊的一团。
“我早该想到!
早该想到!”
若能早些解开此谜,将那伙贼寇缉拿,义庄兴许便不会被烧,徐子孺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商闻柳急气攻心,喉头暴出一阵剧烈地咳嗽,似要把心肝脾肺囫囵咳出ko才罢休。
杀心如洪水决堤,商闻柳眼中凝着怨毒,发了疯一般冲出官驿,武释正粘了满身鸽屎味来找他,猛一见小钦差面如金纸,丢了魂似的乱跑,当下犯嘀咕说莫不是看账看疯了。
心里想着,脚下已有动作,势如疾电,抻指点了他几处xu位,小钦差人一顿,膝盖率先软下来,武释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这闹什么呢?”
武释问守在钦差屋外的锦衣卫。
那人道:“卑职守在此处,只听见屋中忽然有哭声,还未进去查看,钦差大人就出来了。”
看个账本咋还哭成这样了?就算案子破不了,最多就是个撤职,小钦差来时就是个从七品,再怎么降级不也就那样吗。
武释挠挠头,把哭得一抽一抽的商闻柳扶进屋里。
“大人喝点水,怎么了这是?”
武释属于和人越处话越多的类型,这几天连尤先生看他的眼神都亲切了,他一边递茶杯一边替商闻柳拍背,生怕钦差在自家手上出什么岔子。
乖乖,可别真是看账看疯了,武释暗暗想,他先前也好奇凑热闹样的瞅了一眼那乌压压的账本,结果刚翻了两页,人不行了,往后老远嗅着那股陈旧味儿就牙酸头昏。
商闻柳这厢一顿嚎啕,怨愤发泄出去不少,此时鼻头微红,鸦羽样的睫毛粘了眼泪一颤一颤,看着可怜极了。
武释心里哎哟一声,心说这读书的就是细皮嫩ro,哪有他们这些习武的ro贱。
正腹诽着,商闻柳缓过劲来,闷闷道了声多谢。
武释道:“职责所在,大人不必客气。”
“今日去徐知县住所可有发现?”
商闻柳例行公事,不料刚才哭得太狠,一ko气没喘匀,结结实实打了个嗝。
武释一愣,险些笑出声,强憋着笑意道:“嗯这个,官邸中怕是、怕是没什么东西藏着。”
商闻柳垂眸,嗓子眼还隐隐抽气:“适才我想起徐知县寄给我的信件中,最后一封提到诗文。
此前他写的信件中虽也有诗文,不过我再三考虑,或许他书房存放的书册中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无怪哭得惨兮兮的。
“我这便差人去搬书,”
武释暗叹一声,肃容向外头挥手,正有个青绿衣裳的锦衣卫进来,武释还没开ko,见商闻柳站起来,打着趔趄踏出房门:“大人上哪去?”
商闻柳眼睛红了,拿袖子堪堪一遮,失魂落魄的:“我......我出去走走,若有新线索,武佥事去寺庙中寻我就好。”
云泽县只有一间佛寺,商闻柳想来是要去为亡友祈福超度。
武释低低应了一声,考虑到商闻柳情绪,没有明着说,私下里叫来孙修,让他暗中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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