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驴头,再一次牵起绳,向后使劲拽。
风灯剧烈摇晃,黄澄澄的火光眼睛似的眨啊眨,脚底下积的一层雪陷进泥里,驴子纹丝不动,和他犟上了。
“......”
商闻柳气得抽驴子屁股,驴子火气也大,一尥蹶子险些踹到他身上,商闻柳疾步躲开,那畜生已经撒蹄跑走了。
眼看三贯钱越跑越远,商闻柳急得掀袍狂奔。
前面已经完全黑了,一盏风灯能照明的范围十分有限,他跌跌撞撞跑了不知多久,看见远远有城里的灯光,那罪魁祸首的畜生正“啊呃啊呃”
叫着,欢实地啃一颗果子。
驴边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是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子,头发枯草一般,依稀可以辨认出扎着的双髻,下巴瘦得尖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商闻柳提灯愣在原地。
“哥哥,这是你的小马吗?”
那孩子声音很微弱,细细尖尖。
“是,这是毛驴,小马的耳朵要短一些。”
商闻柳走近他,温声说。
听这孩子的ko音,应该是东南内陆过来的。
“阿珠!”
不远处有人挥手,孩子慢吞吞爬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
毛驴嘴里嚼着半颗果子,吭哧吭哧跟着,不肯离开。
商闻柳只好跟上去。
一个形容落拓的男人带着一个男孩坐在石头上,见了商闻柳,上下打量一番。
好像在看一件货物。
瘸腿的孩子说:“爹。”
男人没有理那瘸腿的孩子,两眼好似枯灯,燃着最后一丝疯狂地光:“一贯钱,贵人老爷,只赚不赔的买卖。”
他指着那个孩子。
毛驴吃完果子,讨好地蹭孩子的手背,孩子歪头,又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拿出一颗喂它。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说什么,即便知道了,她也不能忤逆。
男人身边那个男孩跳起来夺了她的布包,果子倾倒出来,那恶作剧的男孩爆出一阵清脆尖笑。
毛驴叫一声,满地啃果子。
“檀珠过去。”
男人命令,他手指一棵树,女孩默默收起布袋,这时候商闻柳才注意到她脑袋上插着的草标。
东南一带今年闹蝗灾,颗粒无收,朝廷的赈款雪花一样飞去,到了难民肚里的米粥还是掺着半碗石子,无数流民往北方涌,淳朴的农人为了有ko饭吃,被诱骗被贩卖,熬尽一生客死异乡;稍微胆大的就投了绿林,在那些同样困苦的百姓身上剜ro吮血。
京城的难民倒还好,其他州府不得不加强关卡守卫,严格限制流民进入。
今年又冷得异常,不知多少人要冻死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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