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鬼市逐花(三)
虽然已经夜深,临江城内却依然摩肩接踵,游人兴致不减。
谢苏施了个术法收敛了周身气息,顺着客栈背面那条僻静巷子走到了正街上。
入夜后城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想要出城,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谢苏进城之时,看到城门上那二十四支以术法燃起来的通臂巨烛,料定城楼之上有修道之人坐镇,或许修为不浅。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难保不跟城楼上的修道之人对上。
若是浑水摸鱼能出城还好说,若是弄出的动静太大,再把明无应给招来了,就十分的不划算。
不如在这城中暂时躲一躲,找个气息杂乱的地方,隐藏自身最好。
街道两侧的商铺门前都点着灯,映得游人们脸膛发亮。
一朵朵莲花灯、兔子灯被施了术法,在夜空之中悠悠漂浮,无风自动。
长长的彩练相互勾连,彩练之间拖曳着细密的流苏,在灯火映照之下流光溢彩。
这些彩练上写的都是恭贺金榜题名的吉祥话,显眼处都带着文家的字样。
再看整条街连成片的铺子都挂着文家的招牌,可见这商贾家资之巨。
最大的一间铺子前面人最多,文家的掌柜站在搭好的高台上,他身后两个小厮各抱着一个匣子。
匣中是用红纸包着的铜钱,取个吉祥意思,由掌柜站在高台之上,一把一把地撒出去,以祝贺文家公子文天冬金榜题名,被圣上御笔点了当朝探花。
那文家掌柜又高声道有些红纸包内包的是金锭银锭,更引得高台四面全是人,堵得水泄不通。
连谢苏从外侧走过,都被文家的小厮往手里塞了几个红纸包。
他混在观灯的游人之间,一路只往最热闹的地方走。
过得片刻,谢苏自一道晶莹辉煌的门楼下面走过,觉得夜风之间透出些酒气,还有一股甜腻腻的脂粉味。
人语喧嚣之间夹杂着一些丝竹之声。
谢苏驻足环顾,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一片勾栏乐坊之地。
他待要原路退出去,忽然想到此处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地点。
他动用了些灵力,在自己身上施了一个术法,让周围的人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信步走进左近一家乐坊。
寒冬时节,那乐坊内的炭火却烧得极其暖热,穿行其间送酒送菜的小厮们都身着单衣,到处都是丝竹和笑语的声音。
这乐坊内部亭台楼阁颇有巧思,竟分外雅致,以奇石盆栽相隔,一步一景。
偶有房间打开门,由小厮进去送酒,看得见身着轻纱的舞姬赤足在席间跳舞,脚腕上缀着数层银铃,妩媚艳丽。
庭中似乎依靠地热引了一方温泉,两道木桥飞架在上,中间一个小亭子,栏杆之间水雾袅袅,又附庸风雅做出了个曲水流觞的景致。
谢苏抬脚点了一下栏杆,便飞身坐在亭子顶部一道木梁上。
他给自己身上施了术法,寻常人看到他也好似没看见一般,其实藏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但这一处远离宴饮丝竹之声,月光溶溶地落在水上,还算是清净。
谢苏坐在梁上,运转灵力在周身气脉之间走了一圈。
灵力到他四肢胸腹钉着朱砂骨钉的位置时,仍然是迟滞刺痛,但胸臆之间那股寒意几乎完全找不到踪迹了,大概是明无应的血的效用。
谢苏正默默出神,听到下面木桥上走来一个人。
那人长相颇为俊朗,但不知为何,眉宇之间一片压抑,仿佛心里压了什么令他烦躁至极的事情,手扶栏杆,凝眉长叹。
水雾之间又走来一个男子,见到这人,便嬉笑着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道:“冬哥儿点了探花郎,怎么还愁眉不展?金榜题名时可是人生最大得意事,你若还是这么丧个脸,我可就要找些人来给你安排一个洞房花烛夜了!”
那一脸心事重重的人就是文天冬,刚中了探花,这临江城里一半的热闹,全是为了他。
那人又道:“过完新年,开朝复印,旨意也就该下了吧?必定点你去做翰林院编修了!
二十年后可不是要称你一声‘文相’了?”
他脸上醉意颇深,说着话,又冲着文天冬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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