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高个军士,扯去脸上的胡子和黏泥,一抹妆粉,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高健颀长,步履从容稳健,鹰目鹞鼻,目光湛然锐利,二十五六的年纪,淡淡挑眉,自最后方缓缓踏步而上。
他所过之处,军士府卫迅速往两侧让开再合拢,他很快站在了中枢位置,掌控全场。
这人,正是谢辞真正的二表兄荀逊!
他一扬手,除却眼前之外,呼啸风声的半里地、人类耳力所有可能听见的范围之外,有七八十名劲装高手飞奔而来。
原来荀逊还在西坑给谢辞准备杀伤力巨大的箭阵,务求必杀,可惜了。
不过箭阵也不过是上保险罢了,既然没能用上,也就不需要了。
荀逊眉目凌厉,所有人都听从这个青年的命令,唯有几个谢辞眼熟的、早年就跟随在荀荣弼身边的近卫,此时紧紧拔刀紧紧簇拥在荀荣弼身边,既对着谢辞,也绷紧警惕防备着侧畔其他的府卫军士。
一刹之间,从慈眉善目温情细语到身陷绝境。
只花了一息!
谢辞乍见荀逊,惊怒交加,他一刹明白了所有。
他僵硬地,带着一种彻骨的恸怒,慢慢转头看荀荣弼,这个他宛如半父的亲舅舅。
他哑声:“为什么?”
明明他和顾莞反复检视过,荀荣弼手腕的镣铐和身上的刑囚伤痕不作伪,他也确实被关在封死的房间奄奄一息。
为了做陷阱,牺牲也太大了吧?
而且他有千里眼吗,能在一年多前就看出日后谢辞会越狱成功?
但这所有的一切惊疑,都不及刹那升起的巨大被再度背叛的愤慨和悲愤。
明明已经有了无数心理准备并亲手射出一箭,但这一切真的发生一刹,谢辞都依然不可置信。
巨大的愤慨如同海啸,顷刻淹没了他,谢辞如同一头负伤的孤狼,目眦尽裂。
——竟然真的是为了骗出谢家人的下落!
谢辞嘶声:“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构陷我的父兄?!
谢家已经满门倾覆,杀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
他的娘,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吗?你不是千里迢迢风尘仆仆都要赶来看一眼,确定她是的真的安好幸福吗?
谢辞从来都没有忘记,他很小的时候沿着廊道跑回来,那时候娘刚生了弟弟,男人不能入内探望,他看见舅舅站在窗下,明明知道看不见的,但还引颈眺望里头朦胧的灯影。
那一刻披着黑甲的刚毅背影,和那小心珍视的动作,廊下灯笼昏黄的晕黄笼罩着他的头顶肩背,谢辞永远记得那温情脉脉的一幕。
正是有这一幕一幕,虽然谢辞始终警戒警惕,但其实他情感上和心上,是极度不肯相信他舅舅真的背叛了谢家的。
他一路睃视寻找的同时,心剩下的小小一半,却是在想着事后该如何如何向他的舅舅认错请罪,又该如何才能弥补,不伤他老人家的心。
谢辞恨彻心扉!
荀荣弼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有回答,视线有几分狼狈和凶狠,他侧头避开谢辞目光。
“我来告诉你吧。”
荀逊轻蔑一笑,视线穿越人群与谢辞,利箭一般冷冷盯着眼前这个苍老耷拉眉目阴霾的垂暮老者,“不过是合作共赢罢了,我还需要他再当两年肃州总督,而他还想翻盘而已,就这么简单!”
“信就是他写的,特使也是他见的。”
只是父子大斗法,他再度处于下风罢了!
“因为他不得不就范啊!
你这舅舅啊,这心里最重要的,永远的都只有他自己!”
是的,他是疼爱妹妹,他是疼爱外甥,他和谢家关系密切如同一家人,可是这一切,最后都抵不上他自己重要!
“他这辈子最擅长的,不正是大义灭亲为了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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