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时日,冯坤已经将所有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至于你和李弈,准备一下,调防回京。”
冯坤转过身,日光自大敞的帐门投在赤红牡丹绒地毯上,他艳丽双目一片凌然,目光自谢辞脸上移到李弈身上,居高临下,“谢辞有的,你也不会缺。”
谢辞和李弈“啪”
一声单膝跪地:“愿为冯相效犬马之劳!”
……
中午离开督军行辕,天色已经阴下来了,呼呼的风声一下大了起来,卷起沙土碎石。
谢辞骑着快马,铠甲如铸铁般冷硬,他那双漆黑琉璃珠般的瞳仁泛着冷冷的色泽,在谢云等人无声的簇拥之下,快马驰进东营内门。
秦显陈晏苏桢等人早已得了讯,侯在大校场上,一时之间,目泛泪花。
尤其秦显,如今身体及不上从前太多,一时之间,捶胸顿足,嚎哭:“都怪我,都怪我!
!”
是他拖的后腿。
众人一时悲戚又愤慨,那日卢信义所言,他们都在场,秦显甚至请求谢辞把那个黄铜信筒给他看过。
他在谢信衷身边这么多年,任灵州大都护这么许多年,见御纸只会更多的。
这么一个身高九尺魁梧雄壮的四旬大男人,当场眼泪无声地砸下来,一颗一颗大滴大滴砸在他自己的身上和黄泥地上。
连陈晏这最理智的人,都一时泪盈于睫。
偌大的帐门前,谢辞颀长笔直的身姿冷硬且挺如山岳,他环视潸然泪下的大家,缓缓道:“我不能再让你们重蹈赵恒的覆辙。”
必须寻找新的出路。
他们就是知道啊,他们就是知道,所以才这么难过!
灰蓝无际的天空,广袤的大平原,这寰宇海内,竟然再也没有哪怕一寸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吗。
秦显他们跪在地上,呜咽着紧紧拽着谢辞的甲袍,一夜之间,眼前谢辞仿佛穿越了无数年月,肩膀上压上沉甸甸的东西,他一夜彻底成熟,也一夜瘦削了不少。
“好了,都起来,你们身上还有伤,快回去把伤先养好了。”
谢辞俯身将他们扶起来,转身进了大帐,将接下来的安排一一吩咐下去。
废话都不说了,他们得活下去。
最后,秦显他们一抹眼泪,伏跪应是之后,先后回去了。
谢辞一个人静静坐在首座大案之后。
半下午没有太阳,帐内有些昏暗,他无声坐了很久,才站了起来。
撩起帐帘,天光映入眼帘,同时看到的,还有站在不远处帐篷一侧的顾莞。
谢辞的心,终于浮起一点暖意。
短短一天,历遍风尘而归,历经了人世间所有的残酷沧桑。
往监军行辕走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这个过程比想象中还有不容易,但他早已不再有任何抱怨申诉的资格,心里沉甸甸压着,却竭力放缓语气,去安慰秦显等人。
这是他应该做的。
否则他没有资格让他们誓死追随。
但这些的悉数种种,绷到极点也压到极致的情绪,在看到顾莞一瞬,却突然就泄开了一个口子。
她的存在,就像一流暖洋,在这六月寒冬里,给予了他无限的慰藉。
谢辞昨夜想得很清楚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必须要做的。
在见到她这一刻,他也非常确定,确实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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