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卒长真是一个好人,收钱办事,没有蒙她。
……
顾莞观察片刻,没发现有差役,这大过年的,反正这些病得快死的囚犯是不可能跑得出去。
她挪开一点盖子,跳了出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囚室,陈腐的麦秆堆了大半地面,上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要么血肉模糊,要么脓血高烧,顾莞甚至见到一个可能的待了很久了,伤口似乎有白点在蠕动。
她一阵恶寒,赶紧绕过去。
顾莞很快就找到谢辞了。
他关在尽头唯五带精铁牢门的单独小囚室里,大约他会武,差役担心以防万一。
但谢辞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万一的了。
他鲜血淋漓,湿透囚衣,双手拷和镣环,一动,叮铃铃作响。
他高烧,喃喃挣扎着,似乎听到踩踏麦秆的声响,突然用力翻转过来。
影影倬倬,他似乎看见过人影,这个往日鲜衣怒发骄傲肆意的少年郎,如今批头散发,一脸血泪,他挣扎地扑过来,镣环锁链撞击在铁栅栏上,叮当乱响。
他挣扎着伸手,抓住顾莞的脚踝,他哭着,仰着头,血混着泪落下,“我,我家没有通敌——”
“没有!
没有!
……”
声音沙哑,仿佛砂砾反复磨砺出了血一样,杜鹃夜啼,他爬行着,另一只手抓住顾莞的手,“你信吗?你信吗?”
他喃喃地,流着泪问。
他神志不清,连顾莞都没认出来。
两人其实不很熟,一个长居外院肆意张扬,而另一个客居亲戚家中养于深闺,生性娇弱,男女七岁不同席。
大礼当日,她来了红,两人也就没圆房。
说来,成亲他是不愿的,少年跳着脚说,我咋就要娶个孤女呢?我要娶高门贵女、颜色最好的。
后来还是被压着成了亲,一身红衣的少年把胸前的红绣球揪下,有点不甘不愿地说:“以后你要知规知矩、管好院子里事,听见了没?”
潜台词,如此,我就勉强容下你罢。
少年把铃铃铛铛的东西都摘下来,展开被子把一边床给占了,呼呼大睡。
不算很开心的几桩旧事,却成为了原主过后黯淡岁月里最鲜明美丽的记忆。
顾莞不是小女孩,她倒是知道,谢辞既然把媳妇认了,谢家家风清正,父子都守着媳妇过,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原主大概也能幸福一生的。
谢辞也会长大,大约日后回忆起这些旧事,他大约也会会心一笑,给媳妇道歉的。
可惜,没有如果。
“你信我吗?谢家没有通敌,你信我吗?……”
他喃喃的,干涸的血迹下,唇白得没有一点颜色,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
“我爹一生尽忠职守,我哥哥也是,也是,……”
顾莞心里不禁有几分难受,她这人最见不得忠良受屈了,人都死光了,昭雪有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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