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信义指着嘴角的一道疤痕,“看见了吗?这是他打的!”
两人私下吵过无数遍,甚至还大打出手,卢信义的大牙被打掉了两颗。
“我不怪他,他打就打吧,可是我爹已经死了,我不能陪着他一起死!”
卢信义浑身战栗,呵呵冷笑:“我们斗得死去活来,在前线打得死去活来。”
浑身的旧疤,卢信义也有,他一扯圆领长袍的襟口,露出赤果的上半身,上面除了新包的扎纱布,还有大疤摞小痕的累累就陈伤旧痕,刀伤、剑伤、箭伤,还有各种各种的陷坑撕裂擦剐兵器伤,“这样的伤痕,放眼望去,哪个北地将领身上没有啊?!”
卢信义恨极,将在蔺国舅等人身上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他难以置信:“我们打生打死,结果一个皇亲国戚,一个宦官,就能轻易裁撤我们。
他们大权在握权倾朝野,你爹那么忠心耿耿的一个人,可陛下总是信任他们,不信任你爹,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句话实在太过戳心,谢辞一下子就攒紧双拳!
卢信义慢慢栽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劝过他很多遍,朝廷以文辖武,不再允许边将轮值入京,断绝边将上迁之路。
我让他不要再上书了,早晚会犯了众怒,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的!”
从前边将是会轮流调任回京的,就像谢辞小的时候,他爹和荀荣弼就是刚好一个在京一个在北边。
但蔺国丈为了权倾朝野,杜绝再出谢信衷之流能和他分庭抗礼且连他难以撼动的武勋,制造了一系事件,又列举了种种弊端,最终废除轮调制,又重新定下以文辖武的国策。
卢信义指着外面:“你去问问外面,”
这些各州统兵的将领们,“他们哪个不是既敬仰他,却又有所默然。”
默然是个人利益背道而驰的默然,蔺国丈侵犯边将太过,怕引起不良反应,而当时适逢府兵制已经走向崩溃,不少地方都已经不得已已经开始用半募兵再遮盖上一层府兵的布,来代替府兵制招募兵员了。
蔺国丈三寸不烂之舌下,最终朝廷颁下了“如难招府兵,可便宜行事按实际情况招募兵员一二”
的简诏。
府兵制的崩溃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混乱,当时的中央朝廷财政并无能力养起太多的募兵大军,很快就引发了粮饷军械问题,不得已只能下了一个原地筹措的后续诏令,或陆续划拨了一些税收,或委之兼任刺史县令等等的职务这样。
这下子,常将常兵的状态下,节度使和总督总揽一方的军事、行政、经济大权,有了稳定坐大一方的基础。
谢信衷看出了问题,哪怕他应当能成为最大的坐大将帅,但他对国朝和君主忠心耿耿,反复上书,陈诉种种弊端,竭力让朝廷采取其他措施,以免发展到最后中央会对地方失去控制。
“他就是个傻的!”
“一句话,就轻而易举杜绝我们上迁之路,谁能甘心?”
也就是一个谢信衷,换了其他人,早就被众人齐心协力打下来了。
卢信义深呼吸,竭力控制情绪,他冷笑:“可即便是这样,他最终又换来了什么?”
“他们看见了谢信衷忠君爱国了吗?他们只看到他又臭又硬碍手碍脚!
!”
卢信义呵呵笑着,他看见了紧随谢辞身后的贺元贺容兄弟,“赈灾粮,你以为我们截留了吗?从来没有!
朝廷根本就没给他们拨!
我们自己都不够,还得往里头贴补!
!”
年景不好已经好几年了,所有督府州县都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的粮食平白给半自治的归夷州!
要不是这样,卢信义最开始为什么会走私,就是为了和北戎交换点稀罕的宝石黄金,和江南的富商多换些粮食,不然他连兵都快养不起了!
“可你爹知道了,怒不可遏,要我自首,要治我的罪!”
卢信义死不承认,最后砍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指,才最终让谢信衷相信了他。
恨意也自此埋下。
他对谢信衷,既爱又恨,怒其冥顽不灵。
卢信义问:“你们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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