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口不明地疼。
他哑着嗓子道:“不……”
他想对徐应白说,不会的,你应当长命百岁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就死去。
然而徐应白却以为付凌疑拒绝了自己。
“不愿意就算了,”
徐应白站起身道,“身死魂灭,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死在哪都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徐应白打开书房的门,缓步走了出去。
付凌疑猛地起身,抬腿追上去。
“我……”
他想开口和徐应白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徐应白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他坐在床头,将自己的狐裘脱下放在一边,竖起食指在唇边要付凌疑噤声。
“别说了,”
徐应白垂下眼,“我不想听。”
付凌疑的嗓子顿时像被人掐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能看着徐应白躺下,又侧往一边,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剩下的四个月,他们都在南渡的路上。
徐应白身边多跟了个叫魏珩的皇子,小皇子人很聪慧温和,日日和徐应白讨教问题。
徐应白也极有耐心地教导他,甚至还因为付凌疑的字太过难看像狗爬,顺带着在教魏珩的时候连着付凌疑一块教了。
小皇子先前在皇宫过得不太好,面黄肌瘦的样子,付凌疑会注意到,徐应白有时会望着这小皇子出一会儿神殪崋,然后又继续处理手上纷繁复杂的政事。
如果能将自己所学教给这个孩子也好。
徐应白那时想,这样他至少能有一技之长,懂得如何在深宫或者是乱世中自保。
少年一天一天地成长起来,徐应白也一天一天地衰弱下来。
繁杂的事务耗光了他的精力,他开始频繁地生病。
付凌疑三天两头就要跑去请陈岁过来给徐应白诊脉,陈岁每来一次,眉头都要比上一次皱得更深。
猝然的昏迷和咳血已经是常事,付凌疑对于应付这些事情也越来越娴熟,照顾起徐应白也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到了徐应白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徐应白到底想要什么。
他甚至还因为徐应白的一句玩笑话去学了按穴,也曾试着问过徐应白到底是什么病,但徐应白三缄其口,一句话也不肯和付凌疑透露,被问得多了干脆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付凌疑只好尽其所能去守着徐应白,但不管他如何做,如何小心地照顾,徐应白的病仍旧不可避免地日益加重。
他咳血,昏迷,病得重的时候整个人都神志不清,整夜整夜地在咳嗽,有时还会哭,眼泪沾湿狐裘和发硬的枕头,嘴里低低地念着阿娘、师父和一些听不清的人名。
他说他想回家。
付凌疑原以为像徐应白这样冷硬的人,不会难过,也不会有弱点,像庙里供奉的金身像一样,几乎无坚不摧,就算病了,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所有事情。
可深更半夜,他跪在徐应白床边,小心地替徐应白拭去眼角的泪水时,却被徐应白的眼泪烫得指尖发疼。
再怎么样……徐应白也只是万丈红尘俗世中的一个人而已,他又不是真的天上仙,石塑佛,怎么会没有喜怒哀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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