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每一天,徐应白都能面不改色地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处理他的政务。
就算是重病高烧也不例外。
刘管家每日都要来送三次药,那药闻着就极苦,徐应白却像尝不出味道一般,每一次都是一口全部吞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生命力强悍到惊人,因而付凌疑又觉得,徐应白先前的话是想震震自己,并不是说他真的会很快死去。
夜晚来得很快,大雪簌簌而落,厚厚一层压在枯枝败木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吱呀声。
徐应白终于将笔搁下,看向窗户外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光。
此时离南渡还有几日的时间。
诊脉的大夫白日来过,要他好好休息,不然没几日可撑。
徐应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等南渡的事情处理完,他也许也该想想自己的身后事了。
毕竟这具身体实在太差,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如果自己死在南渡的半途……徐应白的眼睫颤了颤,不自觉捏了捏自己枯瘦的指节。
就算不能落叶归根,也至少不要太狼狈。
徐府的家丁自然不能和他同去……南渡的车马承载不了那么多人,再加上此去福祸难料,倒不如直接遣散。
倒时能与他同去的……估计也只有——
徐应白转头看向一旁跪着的付凌疑。
这几个月来,付凌疑那桀骜不驯的倔性子和不听话的坏毛病勉强被自己用各种办法磨没了,如今也算得上令行禁止,跪着不说话的时候,居然还能看出来一点乖巧的意思。
徐应白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企图让手指从冰凉僵硬变得温暖一些。
他一边揉,一边轻声唤道:“付凌疑。”
“在。”
一道喑哑的声音传过来。
付凌疑抬起头看向坐在藤椅上的徐应白。
“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徐应白嗓音温和,“你已要同我南渡,如果我死在半途,若是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收敛尸骨。”
闻言付凌疑心跳猛地停跳了两拍,他盯着徐应白,语气几乎带着点质问的味道:“你说什么?!”
“收敛我的尸骨,”
徐应白言简意赅,轻描淡写道,“把我烧成灰,带回玄妙观,或是葬到嘉陵,实在不行,撒到江河湖海里面也好。”
“不然若是他们把我扔到乱葬岗,或是找个地方随便埋了,”
徐应白眸色一暗,叹息到,“我就成孤魂野鬼了。”
付凌疑呼吸一滞,他垂下脑袋,留给徐应白一个乌黑的发顶。
他眼前是徐应白洁白的鞋尖。
风雪拍打在窗棱上,周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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