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夷走了过去,想将他翻过来,奈何她力气小,这几日又太过奔波少食,一时没翻过来。
李非白俯身帮了一把,轻易将尸体翻了过去。
只见这人一样是双目赤红,满嘴是血。
她寻了木棍撩拨开他的嘴,舌头裹满黑刺。
李非白说道:“跟在草丛中发现的尸体一样症状。”
“嗯。”
姜辛夷说道,“我还要去看看染病未亡的人,问问他们一些事,才能断证开药试试。”
“我去找。”
要找到活的病患也非难事,李非白直接去寻药铺,那儿大门已开,门外不见人,进去里面,小小厅堂满是面色困窘的百姓。
他们挤在一处,闻声抬头,深陷的眼窝似乎已被夺去光芒。
一人说道:“别来了,大夫刚断了气,还是去找黄天师吧。”
李非白顿了顿,大步跨进里面,那案几前一老者弯腰垂首,已无生气,可手中仍执笔墨,笔端的墨汁早就渗透纸张,晕开了一片黑池。
未开完的药方,永远也写不完了。
他的姿势是悲壮的、永恒的。
李非白微微愣神,朝他郑重行礼,送别这位至死仍心系病者的杏林前辈。
他回头看着似乎已放弃挣扎的百姓们,他问道:“你们中间可有病患?有位姑娘懂医术,她就在外面,你们若信她,可否让她看看?”
这屋里十余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动。
他抱拳说道:“我知诸位心中凄苦惊惧,只是若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还请继续活下去。”
一人凄凉笑道:“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拿一根绳子直接上吊还更轻松些,免得再受这邪病折磨。”
“你若还有家人,就把这句话收起来,好死不如赖活。”
姜辛夷步入里面,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病人。
她走到瘫在椅子上地上的几人,细细查看他们的面色。
没有人阻拦,但也无人露出欣喜,他们苟延残喘着,知道会死,却无力提前结束性命而已。
“能往外逃的都已经逃走了,留下的都是没法子逃的。”
一个老者只说两句就已是老泪纵横,“老朽活了八十年,就算是战乱也不曾见过这么多死人。
唉,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看这人间惨象。
真的死了太多人了,家门绝户的,只活了个黄口小儿的,只留个白发老人的,太惨了……”
“一场怪病让人看透了多少人心啊,平日的孝子丢下了腿脚不好的老母亲,带着妻儿连夜逃了,走的时候连一粒米都没给老人家留下。”
旁人附声说道:“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人趁机打砸抢东西,这帮天杀的人!”
“县官怕担责,将镇子锁死,他自己却在山谷里避难,不管我们的死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姜辛夷已看完病患。
目见眼赤、苔黄舌红,也见血痰,手探高热,耳闻咳嗽急喘,脉象极快不稳。
李非白强压心头怒火,问道:“县官在哪座山谷?”
立刻有人指了方向给他看,说道:“往这西行三里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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