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谁不是人精?咸宁帝如此做派,一两次还好,若次数多了,必定流言四起,说他李忱不得咸宁帝喜爱!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灰色文士服的中年谋士,劝道:“殿下别急,事出必有因,勿要莽撞!”
李忱表情烦乱,正想发火,忽地朝灰衣谋士做了个手势,视线则落在了楼下。
千秋馆里间,谢琢取了药,问宋大夫:“人可送走了?”
宋大夫压低声音:“公子放心,将那拂菻狗卖给杨夫人后,就以回乡奔丧守孝的理由关了店铺大门,辗转两地,人现在已经回了清源。”
“杨夫人”
便是大皇子李忱的岳母。
自去年杨显邀请大皇子去观看校场演练、咸宁帝大怒后,杨显被降职,身为大皇子妃的杨婉当众挨了李忱一巴掌,几番哭求也无任何作用,侧妃侍妾见势,纷纷使手段争起宠来,越加不把她放在眼里。
杨婉本就因家世不足很是自卑,再遭李忱厌弃,更是终日郁郁。
杨夫人怕女儿在宫中无人开解,生出好歹来,想了不少主意。
后来偶然间,从一个专卖珍禽猫犬的商人手中买到了一只性格温顺、品相上佳的拂菻狗,杨夫人便趁着进宫,送给了杨婉。
杨婉颇为喜爱,晚上都令它睡在红丝毯上,如此,才慢慢有了笑颜。
听完,谢琢颔首,没有多话,只道:“回去了就好。”
拎着麻绳系紧的药包离开千秋馆,谢琢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人叫住了。
“谢侍读!”
谢琢回头,看见一身常服的大皇子李忱快步走来,正要施礼,就被李忱制止了。
李忱语气温和:“现在在宫外,人多眼杂,谢侍读不必多礼。”
谢琢依言放下手:“臣失礼了。”
看见谢琢手中提着的药,李忱关切道:“谢侍读可是病了?”
谢琢摇头:“我自小体弱,容易生病,这些药都是平日里吃着调理身体用。”
他主动接下话,“殿下因何会在此处?”
“心中烦闷,出来散散心罢了。”
李忱若有所指,说完便观察谢琢的神色。
果然,他发现,谢琢还不算愚笨,知道现在老二已经倒台,纠结站队再无意义,在一番犹豫后,迟疑道:“殿下可是因为擢升卫将军之事发愁?”
李忱负手长叹:“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
又苦笑,“我不知道是哪里触怒了父皇,心中甚是不安。”
谢琢犹豫片刻,还是安慰:“殿下不用太过担忧,当日臣陪陛下游太液池,一只拂菻狗突然出现,扰了陛下的兴致,还朝陛下吠叫,陛下因而生怒。
后来得知拂菻狗是大皇子妃的爱宠,便叫人送回去了。”
李忱立时皱了眉。
杨婉养了只拂菻狗解闷的事他知道,前几日突然走失、受了伤被送回来这件事,他也零星听见过两句,据说将狗送回来的内侍一问三不知,杨婉心疼地流了几滴泪,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整日繁忙,哪有时间关心一个妇人养的狗如何?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内情。
他倒是能明白消息之所以未传出,一定是高让令在场所有宫人都噤声。
若不是谢琢当日在场,他估计根本不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李忱心中压抑多年的愠怒又冒了出来。
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拂菻狗,竟会是他的父皇压着擢升诏令不发的原因,这话说出去,谁人敢相信?
他也无法相信!
理由太过荒谬,李忱反而觉得是咸宁帝以此为借口,再次打压他,让他颜面尽失。
那些朝臣,甚至被禁足的老二,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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