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账册,按说应该是销毁了的。
齐昌林偷偷用胡提的笔迹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账册来,想来是准备东窗事发之时,拿来自保用。
以朱毓成对齐昌林的了解,他那人的确会留这么一手。
可这么重要的东西,按说,他不会放在兵部的官衙里。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平日里没什么人会去的杂物房,似乎是一个藏起这账册的好去处。
但齐昌林从来不信这一套,越是重要的东西,他越要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日日都能看得见摸得到,方才会安心。
也因此,在朱毓成看来,账册既然是藏在兵部,那就不大可能出自齐昌林之手。
霍珏自是猜到了朱毓成的疑心,他抬起眼,微微提起唇角,道:“齐尚书的发妻,秀娘子,如今就在内子经营的酒肆里做厨娘。
兴许次辅大人与秀娘子见过一面后,就能知晓为何齐尚书要冒险留下那账册。”
余秀娘手上那两封信,也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
乾清宫。
数十盏佛灯不眠不休地燃着,整个宫殿亮如白昼。
惠阳长公主像孩提时那般,在柔软的绒垫上席地而坐,慢慢地往地上的酒杯满上酒。
“从前父皇在时,不管过何年节,都不让我喝酒。
每回都是惠阳看着你们喝,今日总算不被父皇拘着了。”
惠阳长公主端起酒杯,递与成泰帝,继续道:“这是金嬷嬷给我酿的酒,皇兄尝尝。”
成泰帝接过酒杯,缓声道:“你酒量素来差,父,父皇不过是怕你酒醉了会犯头疼罢了。”
惠阳长公主淡淡“嗯”
了声:“可皇兄每回都会偷偷让人给我送酒。”
成泰帝见不得她眼馋的模样,私底下差人给她送酒,送过去后怕她饮多了酒会头疼,又会叮嘱金嬷嬷不许让她多喝,连醒酒汤都给她备好。
有时惠阳长公主会觉着,成泰帝不止拿她当妹妹,还拿她当女儿一般,可劲儿地惯着,比父皇还要疼她。
从前在宫里,谁不知晓,康王同他嫡亲的妹妹惠阳长公主,感情最是要好。
成泰帝饮下杯中酒,笑着道:“惠阳喜欢的东西,皇兄只要手上有,定然会给你。”
惠阳长公主放下酒杯,定定望着成泰帝那张病态的苍白的脸,真的不明白,这样一个疼自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兄长,为何会有那样的一面?
七岁那年,她同侍女玩捉迷藏,偷偷躲在了春和殿里。
她时刻记着,躲起来时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
那日的天气格外恶劣,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她藏在母妃的床榻底下,目睹着皇兄如何撕扯开一个小宫女的衣裳,又如何笑着掐住她的脖颈,问她喜不喜欢。
那宫女满眼惊惧,拼命挣扎却也只能像只扑棱着翅膀却渐渐无力的鸟儿一般,最终只能软软地垂下手。
她偏头望过来时,恰巧与惠阳的视线碰上。
小宫女死寂的眸子霎时亮了一瞬,嘴唇甚至蠕动了两下。
雷声轰轰,她那细弱蚊呐的声音根本无人听清,可惠阳长公主看清楚了她说的是什么。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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