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叡从小到大,饶是再落魄,也不曾这般狼狈过。
他这人最恨被人轻慢,可此时此刻,他默不作声地忍受这屈辱,面色甚至能称得上是平静。
只是这平静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就等着某个崩溃的瞬间,将这份平静彻底摧毁。
百姓们见他咬紧牙关不说话,又骂了一句:“奸臣佞贼!”
很快凌叡身上不只有臭鸡蛋,连烂菜叶烂瓜果都沾满了一身,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一旁的薛无问冷眼旁观,他不发话,这牢车自然也不能动。
这位方才还信誓旦旦说着“职责在身,不敢耽误”
的指挥使大人,眼下似乎一点儿也不赶时间了。
就那般噙着笑,静静看了好半晌,方才大发慈悲道:“押走吧。”
车轮轱辘,薛无问望着牢车渐渐驶走。
这才信步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推开车门上了车,字正腔圆道:“今日这戏可还好看?”
卫媗缓缓抬起眼,清澈的瞳眸静静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
这姑娘鲜少哭,眼眶泛点红便就是极大的难过了。
薛无问原先还提着的唇角渐渐压平,好声好气道:“不是卫媗,我特地带你出来看好戏,你怎么还给我红眼眶了?”
卫媗别开脸。
薛无问握住她下颌,将她白生生的脸转了回来,与她对视了须臾,柔声道:“天冷,一会你便回去无双院,莫在外头逗留。
我带上暗一一同去大理寺,今夜大抵不能回无双院陪你。
过几日等案子审完了,我让暗一亲自给你说说凌叡是如何受刑,又是如何被定罪的。
行么?”
暗一受过无数戏折子锤炼过,三分惨都能被他说成七分,拿来给卫媗说说凌叡的惨状,逗她开怀,最适合不过。
卫媗轻“嗯”
一声,道:“你忙去吧,我无事,我心里是痛快的。”
卫家霍家含冤七年,罪魁祸首过得越惨,她自是越痛快。
只是一看到凌叡,难免会想起从前,心绪到底难平。
薛无问细细瞧她的眉眼,见她目光恢复如常,方才松了口气。
“那小子今日也会去,青州的证据是他带回来的,鲁御史定然会带他一同去大理寺。”
薛无问拿指腹蹭了蹭卫媗的唇,笑道:“有他在,凌叡在狱中怕是一刻钟都难熬。”
卫媗听他说起霍珏,唇角总算是弯起,道:“阿珏等这一日,也等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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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叡到底是一国之首辅,宗遮给他安排的狱房环境并不差。
知晓他被人扔了一身的臭鸡蛋烂叶子,还十分贴心地派人送来厚实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下。
凌叡沉着一张脸,此时此刻,他不可自乱阵脚。
他手上有周元庚的把柄,还有王鸾助他,总归是有活路。
再等几日,只要周元庚一死,大皇子登基,他就能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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