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杉笑起来,抿了抿唇。
她招手:“你到我旁边来,好不好?”
游寅走回来,在她床边坐下。
他托住她覆在毯子上的小手,拢在指间,像握着一簇久晒之后的洁白棉花。
他心底只剩秋日的晴空,天高云淡,有一股子安宁而干燥的软和。
涂杉低头,把另一只手叠到他手背上,男人静坐太久,此刻皮肤冰凉。
她靠紧了,想替他捂一捂。
游寅顺从一动未动,顺从地被她包围,等了会,他问:“你想听吗?”
他语气郑重,也让她瞬间坐直身体。
涂杉也煞有介事:“你想说吗?”
游寅颔首:“嗯。”
涂杉正声:“我会认真听的。”
游寅莞尔,敛目瞟向他们交叠的手:“拉紧了。”
涂杉牢牢攥住,像要坐跳楼机。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涂杉听到了一个在她最可怖的噩梦里都不会出现的故事,可它就是鬼哥哥的往日,即使他口吻平淡,说的稀松平常,像在诉说别人的经历,像在讲述一部事不关己的作品,可她还是周身冰凉。
鬼哥哥的父亲,是一个异常残暴狠心的男人。
从他知事起,他的生活就被碎裂、辱骂、以及母亲的鬼哭狼嚎充斥着。
父亲酗酒嗜赌,隔三差五对母亲拳打脚踢,家暴的原因是,有时甚至只是妈妈在他面前无意打了个哈欠,他便感到屈辱,随即暴怒,掀翻餐桌,摔碗砸人。
五岁时,他曾想要维护在地上翻滚喊痛的母亲,趴到了她身上,大吼着让爸爸停下。
父亲直接拎开了他,让母亲当着他面踹自己儿子,如果踢得不够狠,他就踹妈妈,母亲痛哭到面容扭曲,跪趴在地上求他不要这样,又换来一顿残忍的踢打。
十岁时,母亲被爸爸用烟灰缸砸得头破血流,他忍无可忍地报了警,民警上门,装模作样调解一番,接下父亲几包烟便翩然离去。
等他们一走,爸爸把他捆在一旁,当着他面掴了妈妈一百个巴掌,一面面目狰狞趾高气昂地报数,“1、2、3……让你报警?你报警?我就打死你妈……”
他拼死扭动身体,却如砧板上鱼无力动弹,只能痛哭流涕,无助绝望到极点。
无法想象,如何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时光里,熬上几年,十年,十几年。
他曾恳求妈妈与这个男人离婚,带着她一并逃离,呆滞麻木的母亲只是反复摇头,说自己没用,没学历,没工作,没办法,有这个男人在起码孩子还有饭吃有学上,跟了她,就什么都没了,她连律师都请不起。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初中时,黑暗中透入一束光,他念了寄宿学校,终于有了珍贵无比且梦寐以求的喘息机会。
可每一晚,他仍辗转反侧,噩魇缠身,他总梦到妈妈血泪纵横的枯黄的面庞,就像过去十多年无数次亲眼所见一般。
她像他伸出皮包骨的干瘦手腕,皮肤如尸体一般苍老,毫无生机。
他的担忧很快得到印证,中考前夕,他在课上被班主任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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