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听后却不认同,驳道:“圣人云,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
袁安处穷,却连独善其身也做不到,分明出门便可活,却死活不出,岂非腐儒?”
于是夫妻二人一论高节一论迂腐,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还是唐素大度,退让一步,拖着声调笑眯眯道:“好罢,那三郎便做卧雪高士,由我来雪中送炭,总不使你冻坏饿坏便是了。”
幼年的簪缨听不懂深奥的典故,但每次听芮嬷嬷惟妙惟肖地讲述这段故事时,心里总觉得十分温暖。
各持志向又相互理解,互相爱重又不改其志,恰如妍丽的娇花与清高的翠竹,互倚互望,是她想像中一对夫妻最为恩爱的模样。
阿父和阿母也确实做到了。
阿父纵为一介书生,却心存报国之志,主动请缨随兄长持节北征。
阿母即使在丧夫育女之后,犹然心志刚强,不忘拓展海商之路,身先士卒带队出海。
他们最终都没能回来。
可簪缨一直觉得,阿父阿母皆如翱翔青天的雄鹰,总有一日会在云霄之上重逢。
虽然记忆里没有他们的样子,但她知道,他们都是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人。
只有她,很笨,很不好。
“阿父,对不起……”
簪缨轻抚书案上父亲留下的手迹,沙哑声从喉咙里挤出。
她这些年除了读过几本经书,只晓得孝经女诫,腹内草莽,识人不清,任人摆布,活脱脱是满脑袋糨糊。
父亲若知,一定会气得弹她额头吧。
“阿母,对不起……”
她上辈子认贼为母,空付孝心,却落得如猫戏鼠,惨淡收场。
连唐家累世积下的财富也保不住,尽付东流。
母亲若知,也一定会骂她不争气吧。
以后不会了。
女儿向你们保证,以后决不会了。
“女君,”
关注着那府里动静的春堇在门外道,“傅博士与那个女娘回府了。”
簪缨轻嗯一声,低头揉揉眼睛,最后环顾这间屋子一圈,起身向正房行去。
傅则安带着妆雪出宫时,不见自家车驾,便觉不好。
火速赶回府后,得知簪缨果然在府里,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傅老夫人看见出门时还好好的阿雪,回来却双目红肿如桃,神容憔悴,如此可怜见的,忙问傅则安出了什么事。
她也急,傅则安也急,两下里好不容易对上话头,刚道清缘由,簪缨便至。
她抬眼看了看祖孙三人,也不脱履,直接拣了一张矮足案坐下。
“大兄好本领,我还以为你带不走这位二娘子出宫呢。
看来皇后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么。”
傅则安见她实在无礼,阴阳怪气,哪还有半分世家女的矜贵,胸口起伏了几下。
“阿缨,你究竟意欲何为?今日之事殿下与阿雪都已经解释过,我信他们之间
清清白白。
你为何如此任性,在宫里不识进退不算,还要回到府里咄咄逼人,你可知,宫里都要乱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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