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贺思慕走进院子里,便把木杖杵在地上,靠着木杖笑道:“老祖宗干什么去啦?”
那木杖好似长在了地里,任禾枷风夷靠着它也笔直树立岿然不动。
贺思慕扬起手里的香囊,道:“配香囊。”
“你闻不见味道,去配香囊做甚?”
“我闻不见,但喜欢自己被闻起来是这个味道,不成么?”
禾枷风夷立刻回道成成成,贺思慕正欲进屋突然回头望向禾枷风夷,她扶着门框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近来人间办婚礼时兴送什么贺礼?”
“那要看谁成亲了,你是要给段胥送贺礼?”
“他邀我参加他的婚礼,既然要去总不能空手。”
禾枷风夷身子一歪,差点没靠稳他的木杖跌下来。
他这位老祖宗向来不喜欢参加红白喜事,他爹娘的婚礼她也没来,而后他爹娘的葬礼,他弟弟妹妹们的婚宴她也都不曾出席。
他本以为她要让他代送贺礼,没想到她竟然要亲自出席?这可真是厚此薄彼重色轻友。
收到禾枷风夷控诉的眼神,贺思慕难得的也有些心虚,她咳了两声道:“不一样,这是他换五感的条件。”
禾枷风夷啧啧两声,叹道:“我发现你对他真是出奇纵容。”
“这只是交易。”
禾枷风夷摆摆手停止了这个话题,他知道他这老祖宗不会承认她对段胥的一再让步,便把话题转回来道:“我倒是为他准备了一份歪打正着的厚礼。
最近朝廷里在查马政贪腐案,原本兵部尚书和太仆寺卿都要掉脑袋,谁知峰回路转,关键证人翻供说自己受人指使证据亦是伪造。
马政贪腐案和段胥力主进攻云洛两州的时机卡得太好,大理寺卿井彦怀疑段胥,如今他也被裴国公那边的人盯上了,借着这件事裴国公的人后续大约会继续发难。”
“而我手头上查的这件事,虽然和这案子没什么关系,但能帮段胥大忙。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不怎么看重身外之物,其他贺礼我随便准备些就好。”
贺思慕对大梁朝廷上的事情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皱皱眉说道:“这是你的贺礼,可我送什么好?”
“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吗?你和他换过五感,你在得到感觉时喜欢的,不就是他喜欢的吗?”
她在得到感觉时喜欢的?贺思慕认真思考起来,她都喜欢些什么?
阳光、风、冰、雨、雪。
芍药、青草、柴木、饭香。
段胥的脉搏、心跳、呼吸、香气。
这怎么可能送做礼物?
贺思慕并不是第一次送贺礼,她从前赠礼总是相当利落干脆,大都是从她的宝库里搬出些几百年的古物珍宝,大大方方地送出去。
但是她知道段胥不在意这些东西,或许是因为他送给她那幅极用心的画卷在前,她对于回礼便不自觉地慎重起来。
她想要送给段胥他真正喜欢,能让他开心的礼物。
可她不擅长这种事情,她更擅长毁灭或保护而非给予。
贺思慕叹息一声揉揉眉心,去讨某人的欢心,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微妙又陌生。
禾枷风夷观察了老祖宗的表情半晌,摆摆手道:“算了罢。
老祖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恶鬼?对于凡人来说,结婚时收到鬼的贺礼非但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晦气得很。
你送他礼物,你说他收是不收呢?”
贺思慕愣了愣,半晌轻笑道:“也是。”
她转过身迈步走进了室内。
禾枷风夷摇着头拿回自己的木杖,在心宿处一戳,那木杖便飞快地旋转起来,所有的铃铛发出清脆错落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
他抱着胳膊满意地笑起来,道:“荧惑守心,黄道吉日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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