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慕一看,这小子居然把段胥给的帷帽,还有她租的唢呐都带上了。
沉英抱着这些东西,期期艾艾地说:“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呢。”
嗯……再去隐身听墙角,或者是给段胥送终么?
贺思慕揉揉沉英的头,道:“真是个省心的好孩子。”
凉州对岸就是朔州季城,季城和朔州府城一线已经被踏白军打通,其间五城尽归大梁,季城与府城间更有直通的官道,走起来很快。
贺思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沉英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景象,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丹支啊……”
贺思慕抬眼从车窗望去,朔州建筑的风格和凉州如出一辙,都是黑灰色的小瓦青砖斗子墙,砖石混砌的街道,只是街边多了一些胡契文字的招牌和店铺,凡是有胡契文字的店铺都显得富丽堂皇。
这些店铺门脸上还绘有火焰纹,与昨夜她见过的那些红鸟身上的纹路有些相似。
那是胡契人信奉的神明——苍神的图腾,丹支在胡契语里的含义,便是“苍神的伟大国度”
。
沉英张望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对贺思慕说:“小小姐姐,我听我爷爷说,我家祖籍其实是朔州鹿城。
我太爷爷在世时大晟朝还在,胡契人也还没有来,整个朔州都是我们汉人的。”
“后来胡契人打过来了,灭了大晟朝,我太爷爷就带着家人南逃到了凉州。
钱也花完了,土地也没有了,后面就连饭也吃不上。”
“爷爷还在的时候,偶尔会跟我说起朔州来。
他说他这一辈子,连同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回到朔州了。
但是我回来了哎!
我回到朔州了。”
沉英看起来有点难过,也有点雀跃,他从窗户里望向远方,小声地说:“我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呢。”
贺思慕胳膊撑在窗户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沉英。
她心念一动便可去往这世上的任何地方,莫说朔州,关河以北十七州乃至北冥她也去过。
她并不在意战乱,更不在意距离,但是这对于沉英这样的凡人,就是一生不可跨越的沟壑。
凡人真是渺小而可怜,一生所能穷尽的路途不过咫尺,须臾便化为枯骨。
她摸摸沉英的头,沉英就挨着贺思慕坐下。
马车赶路赶了一半,突然有人声嘈杂,整个马车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把沉英从睡梦中惊醒。
他一下子跳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贺思慕放下窗帘,收回身子从容道:“我们被伏击了。”
“伏击!
胡……胡契人?”
沉英话都说不利索。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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