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她却没有说下去。
顿了顿,贺思慕惨然一笑,突然换了话题:“你觉得,我为什么离开你?”
“……是因为你拿鬼王灯替我换解药,违背了你的原则。”
段胥猜测道。
贺思慕慢慢地摇摇头,她俯在他的耳侧,低声道:“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太过喜欢你,以至于没有办法接受某一天,要眼睁睁看你离开我。”
段胥的眼睛渐渐睁大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喃喃道:“生老病死,你不是已经看惯了么。”
贺思慕轻笑一声:“是啊,我看惯了,看到腻,看到不为所动,看到不想再看!
可是对于你我还是……不能接受……”
纵然她天赋异禀,战无不胜,没有五感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万鬼之主,却仍有不擅长的事情。
四百年了,她始终没有学会接受离别。
她再也不想和任何人离别。
她离所有人都很远,若是距离近了那就先离开。
这温度刚好不至于寒冷,如不会再度燃烧的灰烬余热。
段胥这只狐狸,磨着她,求着她,以从未有过的鲜活引诱她,说要温暖她。
但他却是熊熊燃烧的火,以无法抗拒的灼热点燃了她。
“你终究要熄灭的。
像我的姨夫姨母,我的父母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把我一个人抛在世上。”
贺思慕抚摸着段胥的脸侧,她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怕我会忘了你。
我……我也怕,我也不想忘记你,我想记得你。”
永远像此刻一样,想起你就会记得你的面容,你的笑容,你的气息和色彩。
记得烟花与明灯、花香与酒香、鲜血和婚服、马球和阳光,你的呼吸、温度、脉搏、香味、笑容、狂言与细语,讨饶与撒娇。
不想遗忘,不想一切归于寂静的尘土,如同水消失在长河之中。
不想变成消失在土里的尘埃,不想变成消失在长河的水。
贺思慕轻笑一声,道:“可我终究还是要如此了。”
她这一生路上,尽是他人无碑文的坟墓。
段胥望着贺思慕,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圆润明亮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就像是水玉般清澈到底。
那水气颤了颤,渐渐染上红色,从眼眶开始扩散开来。
贺思慕的喉头梗了一下,她低声说:“你哭什么?”
段胥弯起眼睛笑了,在他笑的刹那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没入他的发间。
“我替你哭。”
他的声音有些颤。
为他所爱之人,如他般付诸爱意而哭;替他所爱之人,终将忍受的孤独而哭。
他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脊背,她的背冰冷而僵硬,挺得很直。
他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思慕,我们的鬼王大人,你的骨头怎么这么硬啊?放松,放松,我在这里呢。”
贺思慕僵了片刻,便渐渐松了力道,顺着他的力气伏在他的心口。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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