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他掌心中的六脉仙草。
此时,六色的光芒在仙草上流转。
成了。
此时的场景,正如古籍上所记录的阵法启动后的情境。
下一刻,商骜要做的,便是简单地将他的真气汇聚在心头血之中,滴入阵法中心的仙草里,作为炼化的养料。
真气毫不犹豫地刺破了商骜的指尖,储于心口的精血顺着他的经脉,被他朝着指尖逼去。
殷红的血落在了六脉仙草光芒熠熠的叶片上。
下一刻,抽筋剜骨般的剧痛随之袭来。
经脉、骨骼、还有那似乎不值一提的皮肉寸寸尽断一般。
那流转的金光如同化作锋利的刀刃,顿时将他的身体切成了碎块。
这样的疼痛,商骜曾经经历过一次。
那是鄞都尸骸遍野的焦土上。
他身负重伤,浑身染血,触碰到那枚传国玉玺时,便连最后那点心头精血都被它拉扯出身体,贪婪地吞了下去。
在血渗进玉中的那一刻,商骜疼得几乎要死去。
在他浑身颤抖、目光模糊,动弹不得地匍匐在被战火和血骨染成黑红色的残垣断壁中时,他看见,天地变色,望不到边的死城中,渐渐有腐朽的尸骸从废墟中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渐渐的,就连商骜身侧那个只剩骨骼和盔甲的士兵尸体,都慢吞吞地站直了身体。
商骜的瞳孔微微颤抖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比起被人羞辱践踏进泥土中的耻辱、比起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的恐惧、比起万蚁噬心、痛得几乎死去的疼痛,还有比它们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在他终于克服了贪婪、恐惧和自卑,终于下定决心和曾经的肮脏卑劣划清界限,让自己干干净净地陪伴在那人身侧时,漫山遍野的行尸走肉,缓缓地、如同臣服于君王一般向着他跪拜。
他被簇拥着,推上了黑暗肮脏世界的王座上。
商骜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绝望,那种与噬骨疼痛紧紧关联在一起的绝望。
但现在却不同了。
在与那日相似的痛苦之中,商骜稳稳地托着那枚仙草,痛苦颤抖的嘴角却微微地扬起。
成了,马上就成了。
他的心中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几近疯魔。
他这怪物一般的身体,这肮脏的性命和灵魂,终有一日,竟能有这样的用处。
竟有荣幸化作养料、化作被献给天道的祭品,用来换回一个完整的、高高在上的、皎如云间之月的沈摇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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