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离开她的唇,伸手拔下她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即刻流泻下来,平心而论,沈荨的五官算不得艳丽妩媚,眉眼清朗而带着几分英气,圆眸秀鼻,下巴颌儿略为圆润,不笑的时候唇角也略微上挑。
她平常总是素颜净脸,端容凝面,眼神中蕴含着杀戮果决,打扮也多是磊落英飒,洒脱利落的,几乎摒弃了女子惯常的娇柔温婉。
然而此刻在他眼里,这早已刻在心上的容颜竟又是另一番风致。
她眉心微凝,眸光惺忪,腮晕潮红,红唇水润,发波如浪,还有几缕发丝散在鬓边腮上,平添几许柔媚。
堪画堪描,每一处每一分都令他心口悸动,情潮翻涌。
他起身,将她抱到塌上,吹熄了烛火。
外头雨势渐渐小了,零落的雨滴跌在帐顶上几乎没有声音,烛火温融,风将帐上开窗处的薄帘吹开一线,隐隐约约见到外头雨幕下,山峰顶上浮着一丝暗沉沉的红。
沈荨心中一片宁静,蹭了蹭他的肩膀,谢瑾微侧着脸来吻她的唇,带着些意犹未尽的缠绵和热切。
她觉得有些累,拥着被子很快就睡去,谢瑾合了一会儿眼,披衣去了外帐等着。
子时刚过,外头传来祈明月低低的声音,“将军?”
谢瑾走到帐帘跟前,掀开帘子接过他递上的几封信件,道:“行了,你去休息吧。”
他回到案前挑了挑烛芯,在灯下细细看起来。
前两封信都来自于军师崔宴,头一封报告了两万暗军的近况。
这两万暗军,是谢瑾接手北境军后,在望龙关下的靖州、屏州等地暗中招募的,暗兵一部分来自当地的农民和走卒贩夫,一部分是失了户籍的流民,其中也有个别捞出来的轻犯和战俘,甚至还有部分关外来的胡人。
胡人是关外游牧名族的通称,暗军中的这些胡人一般都是在部落间的烧杀抢掠中落了单而南下到关内的牧民,经过长时间在关内的定居,生活习性基本已与关内百姓无异了。
建立这样一支鱼龙混杂的暗军,谢瑾当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顶着帝王猜忌冒这样大的风险做这事,虽有他自己的考量,更多的是无奈之举。
当初谢家统领十八万西北边境军,西北一线的各个军事重地间,兵力可以自由调配,后来硬生生把西北划开,北境只剩下了八万兵力,而一直压在北境线上的樊国却在不停地往北扩张着领土,国力越来越强盛,与大宣之间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谢戟很早之前就在向朝廷申请扩张北境军编制,却一直未能得到允许。
宣昭帝即位以来,谢家连折子都不好再往上递,谢瑾当年递过两次,被有心之人顺着帝心打了个居心叵测的名头,他也就不再做徒劳无功的努力了。
朝廷不作为,他却不能不未雨绸缪。
谢家常年驻守边境,边境一线的几个重镇,可以说是谢家子弟的第二个故乡,谢瑾的府邸设在望龙关下的靖州城里,是一座两进的简陋院落,虽然常年不在那儿居住,但靖州城内的百姓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年轻将军都是极为爱戴和敬佩的。
靖州和附近的屏州等地处于荒僻边疆,百姓构成龙蛇混杂,良莠不齐,除了原先的住民,各种钦犯、流民,胡人,还有不少关外樊国和西凉国的探子都混杂其间,治安很是令当地的知府县令头疼,本来这些地方官去了边疆便如被朝廷流放一般,心中又有怨气,治理不下来干脆两眼一闭,听之任之,当地百姓投诉无门,遇事都找驻扎在城内的北境军。
一边担负着守卫边境线的重任,一边又要承担当地城镇的治安管理,谢家主帅虽无怨言,但也确实有点不堪重负。
几年前北境大雪封山,军队断了饷粮,靖州和屏州的百姓纷纷节下自身口粮送往军营,虽杯水车薪,但谢瑾大为振动,更是立下了誓死保卫边疆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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