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又元看着他的头发衣物开始起火燃烧,挣扎着,呼喊着,踉跄后退着,倒进了一片谷物堆里,随即被火海吞没。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林又元仰头看着纷纷扬扬降下来的鹅毛大雪,那些雪粒子劈头盖脑砸下来都带着血腥气,开始他还能看清这是白色的,直到最后,视野逐渐变红,变红,直到一望无际的黑。
他昏迷前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捡起了宋亦武的配枪,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
我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这半个月里,医生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阻止我双腿的感染和发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截肢。
那之后,赵俊峰来找过我,按照规定,牺牲刑警的枪支一律要上交,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留下了宋亦武的配枪,但显然,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有了这种能力。
***
年轻人换了崭新的制服,看样子是又升官了。
赵俊峰把配枪放在了桌上:亦武哥的配枪,我看你昏迷的时候也抱着,给你拿过来了。
林又元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赵俊峰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摸了摸鼻子:我还给你带了两坛花雕酒,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伤好了才能喝。
林又元的目光落到那酒坛上,又麻木地转回到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不早点来?他刚醒,气还很虚,哑着嗓子道。
赵俊峰没太听清,又往床边凑了一步,想要替他盖被子。
小林哥
你别叫我哥!
躺在床上的人猛地激动起来,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搡到了自己面前来目呲欲裂。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啊?!
他喘着粗气,脸色因为激动而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输液架摇摇欲坠。
我赵俊峰艰难启齿,话还未说完,他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起来。
医生,医生,快来啊!
他把人扶稳,回过头去叫医生。
不多时,一帮身穿白大褂的人跑了进来,把他推出去,拉上帘子开始抢救。
赵俊峰徒劳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那双手除了有些茧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却总觉得从那一天起,他的手上就沾满了无形的血迹。
半晌,医生出来通知说抢救成功,垂在半空中的手才缓缓滑落了下来。
赵俊峰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他,有什么情况打这个电话便转身离去。
那一天,包括直到现在,林又元也不知道他究竟干嘛去了。
赵俊峰买了以前常抽的五块钱两包的劣质香烟,又打了二两烧酒,来到了苏悦家门前,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破旧的门板上缠满了蜘蛛网,在风中晃荡着,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里陈设依旧,可是再也没有那几个把酒言欢的少年少女们了。
他拎着酒下了楼,路过几个推铁环的小孩,穿过冗长的小巷,径直来到了常去的江滩上,林又元去琼州前,他们就是在这里道别的。
赵俊峰在寒风里点了一支烟,放在了旁边的礁石上,酒也拍开了封泥晾着。
暮色降临下来,他抽一口,放在礁石上的烟就被风吹短一截。
他想起了那天最后一段对白。
林又元准备走了,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加油啊,我回来要看见你升官发财,别再被人欺负了。
宋亦武勾着他的脖子笑:那当然,小峰比我聪明,又会来事,要当官一定是好官。
当时的少年是怎么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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