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对方不入圈套而是转身就走呢?”
虽然贺重霄分析得有条有理,斐栖迟心下却仍略有不安,出言质疑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正是求之不得,倘若如此,届时便只需追亡逐北、一举破敌。”
见贺重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斐栖迟便也并未再多加询问,而是又与其探讨了一番如何将诱敌深入、调兵遣将的细节布置,待到二人商榷完毕达成一致时已是月上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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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天光破晓,金鸡啼鸣,在雷霆般轰隆作响的低沉鼓点中,南诏军队携蹄下黄沙怒涛般向煜朝驻地怒涛般滚滚而来,想来经过上一战的惨败,高良弼也已肃清了三军将士,并重新规划部署了作战计划与领兵将领。
此番为首冲锋的乃是一鬓角已现斑白却仍精神矍铄的勇武老将,老者手握一柄五尺长戟,步履稳健,目光如炬,向斐贺二人横眉怒斥道:“我周家忠武世家满门英烈,我弟弟惨死于你们手下,定叫你们此番血债血偿,黄口小儿还不快束手就擒!”
听闻老者此番大喝,贺重霄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初见这老将身经百战气势如虹,以为难以有机会诱其入瓮,却未料此人却恰好是先前那将领的兄长,当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见那老将稍一挥手其手下士兵便训练有素地摆出了六丁六甲阵的临战态势,贺重霄亦知此番恐怕会是一场浴血鏖战,因而心下便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以略显保守的鹤阵小心应付。
两军相峙,短兵相接,一时耳畔厮杀叫喊声不断,眼前俱是一片血雨腥风。
因知不可恋战,拔剑砍开迎面冲上了的两名南诏敌军,贺重霄便当即下令收缩阵型为梅花阵,佯装不敌而不动神色地朝葫芦口方向且战且退。
待到大军即将退至葫芦口峡峪时,那老将却忽而抬手:“慢着!”
“喂,老头儿。”
见对方有所退意,冲锋在前的斐栖迟退回队末横刀立马,冲老将遥遥喊道,“你这难道是怕了,不是想为弟弟报仇吗?那倒是追过来呀!”
然而那老将见此激将却依旧不为所动,两军竟一时停止了厮杀,僵持对峙了起来,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正在此时贺重霄驾马上前数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上书赫然“周”
字的泛黄书信,而那老将在看到这封家书时霎时瞪大了眼睛,本就略有浑浊的眼瞳中顿时血丝密布。
“你这个卑鄙小人——纳命来!”
那老将见到胞弟遗物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即赤红着双眼cao起手中的长戟向贺重霄拍马奔来,其下属参将还来不及出言劝说老将便已孤身入了煜朝兵阵。
“将士们,为了死去的弟兄们,杀——”
只见一骑黄尘滚滚而来,那老将已然在一片战鼓厮杀声中奔至贺重霄面前,手中握着的那柄长戟宛若游龙,剁、刺,勾、片、探、磕,铲,砍……老将武艺果然卓越出群,许又是带着为弟弟报仇雪恨的悲怆,他的戟法愈发凌冽狠辣,几十个回合下来贺重霄已然有所不敌。
待老将忽而变换戟法以万钧泰山之势朝贺重霄头顶劈下时,贺重霄虽以长剑抵挡却仍是抵挡不住后力,自马上跌摔而下。
而那周姓老将却是愈战愈勇,再度大喝一声提戟纵马奔上前来追击,贺重霄躲闪不及,虽侧身躲闪,背脊上却仍是生生挨下一刀,火燎般的疼痛自顺着脊柱攀援而上,令贺重霄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见老将的长戟再度而至,贺重霄心道不妙,然而正在此时却有一红缨长.枪破空而出,架开了老将的这一劈刺,金戈相撞发出刺耳的轰鸣。
“快走!”
斐栖迟冲贺重霄大声喝道。
“竖子往哪儿逃?”
见斐贺二人转身继续向前奔逃,杀红了眼老将也立即拍马跟上,全然失了先前的周密警觉。
待煜兵边战边退过了葫芦口的第二个峡峪口后,峡谷两岸却骤然响起了惊雷般的沉声闷响,数千滚石自峭壁上怒涛般滚滚而下,顿时峡峪内只听得南诏将士被巨石砸中的凄声惨叫。
至于那少部分躲过了巨石的幸运而却也大多在仓皇奔逃间掉入了山间地面的缝隙中,难逃灭亡。
巨石遮天蔽日,地面巨缝噬人,一时谷内伏尸百万血流漂橹,宛若人间炼狱。
“……什么?怎会如此!
?”
见此情形先前被家仇冲昏了头脑的老将此时才好似大梦初醒,面上俱是悔恨与痛苦之色,正当其下定决心继续追击与斐贺二人拼个鱼死网破之际,两名下属参将亟亟赶来,喘着粗气冲老将喊道:
“周将军,别追了,快走,我们帮您断后!”
见那一小撮残兵竟奋力突出了峪口,斐栖迟正欲命人上前追击,贺重霄却忍着疼痛哑声制止道:
“穷寇莫追,且那残兵成不了什么气候,暂且收兵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的小天使会觉得贺重霄小时和成人后性格差距有些大大,但其实人总是会慢慢成长的,何况他也并非完人,八年戎马可以说给了他很多的历练与改变。
(ps,那个缝隙其实就是喀斯特地貌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