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重霄推门走进屋内便见秦徵骑坐在俯趴在地的鸿来山人脖子上,伸手想要去扯对方花白却仍梳理得服帖妥当的长胡,却被头戴莲冠鸿来山人摇头晃脑的惊恐躲开,他用被对方用藏色抹额捆住的双手狼狈护住脸颊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誓与胡子共存亡。
听见那年久失修的柴扉发出“吱呀”
一声细响,鸿来山人立即朝门外看去,见贺重霄走入门内,急忙冲他挥手求救:“……快快快!
快救救我这把老骨头,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捉下来。”
“别倚老卖老,”
秦徵不满地挑了挑眉毛,将重心又往下压了压,那白发老道又是一阵哀嚎,“你都被逐出师门快十年年了,我见你时才五六岁,谁是你这家伙的好师侄?”
见贺重霄走入屋内秦徵也不意外,仰头冲他恶狠狠道:“你威胁我出生入死差点被那南蛮人乱棍打死一事我就暂且不提了,但你若帮这胡来老道就与他是一丘之貉!”
经过先前之事,贺重霄已然确定秦徵并非什么不晓事理的胡闹孩童,只不过有着几分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恃才傲气,因而也不劝阻,只是抬手把手中的两壶好酒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木桌上,静静等秦徵闹完。
秦徵抓着那老道乱揍好一会儿后终于解了气,也很讲义气的没再去拽对方的须髯,之后便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站起了身。
其实秦徵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对这功夫高深的老道着实造不成多大的实质伤害,如此这般纯属是为了发泄心中被其蒙骗的不满,和那平白花去的二十余文钱罢了。
“行了,你现在要问这老道什么就问吧。”
秦徵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旁案板上的菜刀盯着端详了一会儿,显然在思考些什么,他手中地菜刀刀锋锐利、锋芒胜雪,是一把杀鸡宰牛的绝佳好刀。
“……你你你又要干什么?”
见秦徵拔起了案板上的菜刀,鸿来山人不禁莫名打了个激灵
“我方才替你还了那下注钱,还帮你解了围,杀两只母鸡解解馋不算过分吧?”
秦徵理所当然道。
“什么!
你要对我的春花和秋月做什么!
?”
见秦臻磨刀霍霍向母鸡,鸿来山人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飞奔至门外,将那两只被惊得“咯哒”
叫唤的老母鸡紧紧护在怀中,
“啧……别的隐士高人都是梅妻鹤子、不同流俗,你这一不戒酒肉,二不借博弈,算哪门子得道高人?还有这两只母鸡的名字,春花秋月……你怎么不干脆学凉州春风渡和苏州秦淮坊里歌姬舞女的花名,叫燕红柳绿得了。”
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的这番犀利吐槽,而是更加死命地抱紧了怀中两只拼命扑腾翅膀挣扎的老母鸡,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当街卖惨了。
秦徵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毫不留情地送了对方一个满是嫌弃的白眼,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嗔目怒视着对方。
老少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半天,谁都不服谁,终究是贺重霄开口打破了这番僵局:“山人赊的这些钱我替他还给你。”
接过贺重霄从怀中掏出的一串铜板,秦徵顿时眉开眼笑,当即便便不再与山人纠缠,转身进屋放菜刀去了。
“春花秋月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老道把怀中抱着的两只母鸡当幼儿般抱着好一顿摇哄,见两只原本拼命扑腾挣扎的母鸡被晃得晕头转向到看似安宁地停止了挣扎,才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长吁一口气。
“呼……谢谢你了,这小祖宗可差点把我给磨死。”
鸿来山人名叫俞博达,其法号虽为鸿来,却因为人落拓不羁生性散漫,唯爱养鸡和下臭棋,因此得了个“胡来山人”
的诨名。
为人明明精通六博番摊之道,却偏偏爱和他人坐隐忘忧,还总爱往自己身上下注加码。
照秦徵的话来说就是“棋技臭就算了,还偏偏爱找高人切磋,爱和高人切磋也就算了,还好死不死地要当那只待宰的肥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