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灵牵引着湫十的手指,一根一根落在那把破破烂烂的铜锁上。
因为催动了灵宝,湫十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流光溢彩,绚丽夺目的,可落在铜锁上的手指,每一处关节都是僵硬的。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她手里握着的那把铜锁,仿佛就真的只是一把铜锁,里头的院子,也就只是普通的院子,没有什么禁制,也没有什么来自中州大人物的警告,一切都很平常。
琴灵的手适时松开了,它朝着湫十点了点头,道:“扯开它。”
湫十胆子大了起来,她拽着那把生了锈的青铜锁,用力一扯。
青铜锁在众人的目光下掉落在湫十的脚边。
随后,院门被一股力道从里朝外推开,“嘎吱”
一声后,露出里面的小院、长廊和厢房。
一股清清凉凉,十分好闻的泠香随着院门的敞开,落到了湫十的脸颊,鼻脊上,萦萦绕绕,似有似无。
湫十在海水和阳光,花香与潮涌中听见了一声清而缓的笑,女子声音从比远古亘久的岁月长流中传到她的耳畔,似叹息,又似带着欢欣的陈述:“你来了。”
湫十抚着院门,在一侧石像边慢慢蹲下。
昌白虎不明所以,歪着脑袋要去蹭她,被琴灵反手一个结界困住了。
殊卫的眼神早在湫十解下铜锁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从古井无波,到惊疑不定,再到某种震撼,最后无声转换为敬畏。
他看了看抱着脑袋蹲下去,不言不语将脸埋在膝盖处的湫十,声线因为惊诧,听上去有些不稳:“她是……殿下。”
琴灵像是知道湫十要经历这么一个状态似的,它抬着头,望着院中的天空,许是真的太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即使知道对方是一个心眼比筛子眼都多的男人,它也还是慢吞吞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他:“怎么,中正十二司的人不在了,像鼠虫一样躲着的人也敢出来了?”
殊卫视线落在琴灵那张小精怪似的脸上,像是在看它,又不像在看它,他慢慢道:“你若是想擒我,又何需中正十二司出面。”
琴灵不想跟他扯些从前的是是非非,它舒展了下身体,眯着眼打量着院里熟悉的陈设布置,石桌边的蔷薇花丛,凉亭后的绿腊芭蕉。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什么都没变。
又什么都变了。
“我记得,你和殿下曾来谷雨城小住过。”
殊卫道:“当时流言甚嚣尘上,星冕甚至亲自前来伺候殿下,不惧人言,不畏帝威。”
“是啊。”
琴灵从墙头一跃而下,行至湫十身边,也跟着蹲下来,伸手抚了抚她流水一样的乌发,像是怕将她惊醒一样,声音低了下来:“当时事情闹得大,大家担心得不行,天天关注着中州主城的动向,她倒好,整日带着我听曲喝茶,换着花样玩。”
“如此放任流言滋长三十多日,君主忍不住来谷雨城逮人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蒙着一层火气。”
隔着千千万万年,琴灵再一次回想起当年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想笑。
“君主来的时候,她正在这间院子里,同香鸣楼里的姑娘对立而坐,一个吹箫,一个奏琴。”
它说,殊卫便安静地听着,等它都说完了,他才摇头道:“我料到能让你跟随左右的人注定不凡,只是没想到会是殿下。”
琴灵跟他说这么多,也不是全无用处,它眼珠子一转,话锋陡转:“当年你伙同昌白虎一族算计我,这件事我没说完,就不算过去。”
“这样,你允诺我,在帝陵现世之前,解决一切试图搜查我踪迹的麻烦东西,如此,你我之间,便算不亏不欠,之后中正十二司的那些老家伙们醒过来,我亲自走一趟,撤消对你的通缉令,如何?”
殊卫毫不迟疑地应了。
“帝后为君,我为臣,护送之职,乃臣子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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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十清醒过来的时候,海面上那面巨大的镜子已经黯淡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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