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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饭端到面前,他都要一粒一粒数着米吃。
当时的医疗观念还很落后,像颂然这样患有重度强迫症的孩子,只有送去精神病院一条路。
但就在大人们计划这么做的时候,颂然奇迹般地在一夜间恢复了清醒。
仿佛冥冥之中感知到了危险。
他不再成天计数,漂亮的眼眸也明亮起来,似晨星闪耀。
他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礼貌,懂事,格外惹人喜欢。
就这样,颂然顺利留在了福利院。
老师和护工们见他康复了,偶尔会善意地打趣,说颂然还没上小学就能数五六万,今后一定是个数学小天才。
颂然乖巧地朝她们笑一笑,又摇摇头,谦虚地说自己没那么厉害。
这时候脑仁总会尖锐地痛起来,他必须低下头,咬住牙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忍耐。
八岁那年,颂然上了小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数学成了他成绩最差的一门课。
印在纸上的数字如同一场噩梦,他无法直面,连最简单的四则运算也完不成,原本的数学天赋就此戛然而止,彻底荒废。
但最让他害怕的不是数学课,而是体育课。
因为上课之前,老师会要求大家站成一排报数。
嘹亮的报数声一起,他就失控地陷入了恍惚,忍不住跟着数下去,仿佛父亲将随时出现在操场的某个角落,身穿旧冬衣,肩扛蛇皮袋,笑着向他伸出手,要接他回家。
他只有把指甲掐入掌心肉里,逼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才能摆脱欲望和幻觉的掌控。
十七年过去了,颂然的病症反复发作,时而轻,时而重,一直不曾痊愈。
他与数学擦肩而过,没能做成一个会计或出纳,而是机缘巧合地成了一名插画师。
他千里迢迢回到了南坞乡下溪村,父亲不在那里,也从没回去过。
村庄早已翻天覆地换了模样,左邻右舍的老宅子一栋栋推倒重建,幼年的玩伴离开了,记忆中的老人们故去了,没有谁还记得村口曾有一户姓颂的人家。
今年颂然二十三岁,活得很清醒。
他明白父亲不会再回头,自己也早已离开了那个长久等待的地方。
他应该找一个相知相爱的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在这个家庭里,他将承担起男人的责任,而不能躲在记忆中,继续扮演一个被宠爱的孩子。
可未达成的执念就像附骨之疽,还牢牢藏在病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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