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喜庆祥和的一切被回忆阻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海市蜃楼。
思绪不断翻涌回溯,回到三年前、五年前、十年前,甚至更久。
他想起自己叫妈妈的那个女人,多数时候呆呆的像尊美丽木偶。
不呆的时候就会发狂打人,手边抄起什么就拿什么打。
每当这时,何慎思便拖着儿子飞奔逃离,到林子里躲一两天,再小心翼翼回家。
所以从小别的不说,方思慎,那个时候他叫何致柔,跑起来是真快,用何慎思的话说,简直像头被狼追的香獐子。
夏天还好,林子里随便躲几天都容易过,冬天就只能去投奔伐木队的连叔。
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要帮忙干活。
何慎思大概是方思慎这辈子见过的最笨手笨脚的人了,儿子六岁在伐木队煮饭,就比当爹的煮得像样。
方思慎想:何慎思临死前说:"
阿致,我其实不是你爸爸。
"
自己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句似的,大概因为很多时候,那个人真的实在太不像个父亲。
到了京城之后,方笃之什么都替自己做,生怕自己做不好,想来也情有可原。
方思慎想起何慎思病得一天重似一天,十四岁的自己发了疯似的,漫山遍野去找传说中的人参首乌和灵芝,却终究无济于事。
何慎思说:"
你愿意离开这里的话,可以去京城,找一个叫做方笃之的人。
找到他,说不定,你就能正经念书,念大学。
"
说完,交给他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就此闭了眼。
方思慎本来打定主意在芒干道陪他,不论活着还是死了,却因为那句"
正经念书,念大学"
违背初衷,踏上了千里跋涉上京求学之路。
恍恍惚惚地走着,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方思慎整个人坐在雪地上。
新鲜丰厚的积雪,乍坐上去不觉得冷,反而陷在里头起不了身。
那是哪一年除夕将近?何慎思学人家也在矮脚凳下边钉两条长铁片,从旗里拖回来一些年货。
自己眼巴巴地等着坐冰车,他说:"
阿致你不要急,爸爸先试试安不安全。
"
结果坐上去就停不下来,最后连人带车扎进雪堆里。
他一边往外爬一边笑:"
阿致你不要哭,爸爸什么事都没有。
"
那个人说话做事,哪怕火烧眉毛,永远那般不紧不慢。
以致自己到京城后,偶尔迟钝过头,方笃之实在忍无可忍,会压着脾气咬牙:"
都是因为小时候跟着何慎思那蠢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