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卢恒这大半年一直忙得昏天黑地。
刚过完年,百官还未从宫中太平宴的酒香中,上元节灯火的余韵中清醒过来,皇帝陛下突然向东南发难,以左谏议大夫为首席钦差,领着御史台一帮铁面无私的御史,五百内廷侍卫协助,直接抄了彤城太守方乔荫的家。
此次抄家级别之高,规模之大,收获之丰,牵连之广,都是锦夏朝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
当日从方乔荫家中抄出金银财宝无数,差不多相当于国库几年的收入。
钦差大人把抄出来的物品清单加急送到宫里,皇帝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勉强看完,一怒之下,命令彻查东南官员。
由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东南高官纷纷落马,并且连带得京里也是一番动荡。
信远侯左司铭因为小儿子牵涉在内,舔着老脸向皇帝求情,结果被当廷斥责,说他"
教子无方,纵子为非,有辱先太祖圣明"
。
左司铭在元武帝草莽式微之时就跟随左右,乃是如今仅剩下的几个太祖朝老臣之一。
老人家回去思前想后,怎么也受不了那句"
有辱先太祖圣明"
,又气又急,一时没缓过来,直接就追随先太祖于地下了。
皇帝这边厢大肆赏赐信远侯府,以最高规格厚葬左司铭,那边厢毫不手软,把左家的小儿子直接发配边疆。
至此,凡是有点脑子的官员都明白了,陛下这是在大清洗呢!
当今圣上子嗣艰难,上边五个都是公主,而立之年才得了皇子,如今大的不过八岁,小的也才五岁。
只怕是想趁着自己正当壮年,把一些隐患流弊清理干净,好留给儿子一个相对健康听话的朝廷吧。
想通这一点,京里的官员们无不战战兢兢,自保为先,再没有谁敢跳腾出来说什么了。
反观东南三州,一下子空出那么多位子,倒是波涌云起,人人蠢蠢欲动。
虽然皇帝此次清理东南的行动完全绕开吏部,全部交给御史台和内廷侍卫,让卢恒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但是由清理行动引起的连锁后果,却将吏部推到了最前台,一举一动,都成为了朝廷的焦点。
这种倍受关注的状况让卢恒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也激起了他的斗志和信心,每天挖空心思琢磨东南官员的任职问题:怎么样让明里的主子皇帝陛下满意,让暗里的主子兼外甥逸王殿下满意,同时还要叫新上任的人承自己的情,培植他卢大人自己的势力。
从白石坊西头出来,正好是澄水由东西向转为南北向的一段弯道。
水面波光粼粼,清透如玉,沿岸汉白玉栏杆端庄素雅。
河道很宽,但是因为绕着皇城,所以不允许行船,每隔百余丈便有一座石桥横跨河面。
从靠近定湖的卧波桥到西南端集散码头附近的落虹桥,一共十八座,造型风格各个不同,堪称京都名胜。
因为渐渐接近皇城,越往前走,游人就越少。
丹青和水墨二人一边流连风景,一边低声说话。
"
当初害了飞白的那个邵世砜已经在去年病死了。
"
丹青有点意外,又仿佛泄了一口气:"
哼,倒便宜他。
"
"
可是……"
"
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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