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嘎吱一声开了,屋子里昏暗不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混合着大烟,腐朽难言的味道。
兰玉静静地走了进去,他知道李老爷子瘫痪了,就连银环也在他耳边说过一回,道是李老爷子如今动不能动,终日躺在床上,一应生活琐事都要仰赖下人,凄惨得很。
说这话时,银环有几分复杂,又有些畏惧,那瘫痪的到底是李家曾经的主宰,沉沉地压在他们头上。
旋即,兰玉就在床边看见了李老爷子。
这还是自祠堂后他第一次瞧见李老爷子,他老了很多,须发俱白,那张脸皱纹横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若非兰玉知道他还活着,只怕要以为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听见脚步声,李老爷子僵硬地转过头,就看见了站在几步开外背着光的兰玉,他眼睛睁大了,被子都被激烈的呼吸弄得起伏了,咬牙切齿:“兰玉!”
兰玉看着李老爷子,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白发苍苍,一动不能动的老人和当初在花船强上自己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垂着眼睛审视着李老爷子额角的青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得恨不能将自己撕碎的怒火,心里如死水起波澜一般,竟浮现了几分冷冷的快意。
兰玉说:“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
李老爷子冷笑道:“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吧。”
兰玉笑了一下,说:“是啊,看您还活着,我很高兴。”
李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了,骂道:“贱人!
你会盼着我活?你巴不得我死了!”
兰玉语气未变,云淡风轻道:“我怎么会盼着你死?你要是死了,就看不见你们李家的三个少爷,你的三个儿子,是怎么跟我这个贱人,他们的小娘乱伦,怎么围着我团团转,”
他一顿,看着李老爷子的眼睛冷酷道,“像狗一样,讨我的欢心。”
李老爷子恶狠狠地瞪着兰玉,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如拉风箱一般,沉重而急促,垂在床边的手也微微发抖。
兰玉说:“您当初将我接回李公馆的时候——不对,在花船上串通老鸨给我下药时,想到有今日吗?”
他扯了扯嘴角,说:“您别这么瞧着我,该说您的这三个儿子太像您了,连喜好都一样,您喜欢我,他们也喜欢我。”
李老爷子抬起颤动的手指着兰玉,嘶声道:“贱人,你以为你蛊惑得了他们一时,能蛊惑他们一世吗?你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妖孽,只配充作猎奇的玩物,他们不过是一时新鲜,岂会对你有一分真心!”
兰玉看着李老爷子,竟笑出了声:“您还真是——天真。”
“谁要他们的真心?”
兰玉说,“你们李家人的真心,我半点儿都不稀罕。”
兰玉声音轻而慢,道:“李鸣争,李聿青,李明安,外人赞誉的李家三少爷,可惜,竟一起和自己的小娘私通乱伦,甚至不惜为此忤逆您,这样的污点一辈子烙在他们身上,您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办法瞑目吧。”
他话一落,就听重重的一声闷响,是李老爷子的拳头重重砸在床上。
他恨得目眦欲裂,却彻底瘫了,拿不住兰玉一片衣角,只能不甘心地骂道:“你个贱人!
如此居心叵测,不知廉耻!
你一定不得好死!
我就算是死了化作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兰玉微微笑了笑,道:“可惜,我就算是不得好死,您也看不见了。”
李老爷子看着那张他昔日爱极了的清俊眉眼,如今只觉得恶毒如蛇蝎,眼睛也红了,恨不得坐起身将兰玉碎尸万段,冷笑道:“大烟瘾犯的时候感觉怎么样,啊?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大烟,它会跟着你一辈子,折磨你一辈子!
等你抽得不人不鬼,你以为他们还有谁会看你一眼?”
“你会死得凄惨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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