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抬起头看着李明安,李明安下颌紧绷,浑身都绷得紧紧的,有几分紧张的样子,他察觉了兰玉的目光,垂下眼睛,二人视线一撞,李明安就转开了眼睛,低声说:“你别怕,这几日直皖军阀交战,应当是要结束了。”
兰玉应了声。
李明安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又道:“等他们过去,我们就回家。”
马蹄声渐近,却是一支军容齐整的骑兵踢踏而过,身后跟着踏着军靴的长队,无不持枪,高踞马背,冒雨而过时,很有几分肃杀之气。
兰玉轻声说:“北平城里又要变天了。”
李明安眉毛紧皱,这些年北平城风起云涌,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无论掌权的是谁,百姓的日子却越过越苦,窥不见一丝希望。
李明安道:“这些军阀都是一丘之貉,狗咬狗罢了。”
二人压低了声音,等冗长的队伍过去,李明安才发现自己竟还抓着兰玉的手臂,他呆了呆,不知怎么的,竟没有松开。
兰玉自也发现了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明安,道:“还不松开?”
李明安:“……哦。”
他脸颊发烫,猛地撒开手,眼镜也浮上了一层水雾,瞧东西都瞧不真切。
李明安手忙脚乱地摘了眼镜,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可他手中还拿着伞,又提着油纸包,心慌,要将眼镜架上鼻梁时竟掉在了地上。
兰玉见他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笑,李明安越发无措,蹲下身去捡自己的眼镜。
天黑了,地上积了小水滩,又有兰玉看着,李三少爷扭扭捏捏,越找越急,竟怎么都摸不着了。
兰玉看着,慢慢俯下身,捡起溅入泥滩中的眼镜,还拿出帕子细致地擦干净。
李明安眼前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清兰玉的动作,讷讷道:“……多谢。”
兰玉随口问道:“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李明安老老实实道:“天生的,眼睛不大好,后来就越发看不清了。”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没了眼镜,就是半个瞎子。”
兰玉擦了擦,却发现镜片已经裂了,道:“右边坏了。”
李明安忙道:“不碍事,家里还备了两副。”
兰玉哼笑了一声:“小瞎子。”
李明安不恼,反而因着这过分亲昵的称呼难为情,他抿着嘴笑了笑,说:“小时候他们也说我是瞎子。”
兰玉:“嗯?”
李明安道:“学堂里的孩子,他们都笑话我。”
兰玉看了李明安一眼,“后来呢?”
李明安说:“我不敢告诉大哥,就去找我二哥告状,二哥反而摘了我的眼镜,丢进了池子里。
我一恼,就和二哥打了一架。”
兰玉莞尔,说:“你如何是李聿青的对手?”
李明安不高兴道:“二哥就是年长我几岁,我若和他一般年纪,未必打不过二哥。
不过从那回之后,学堂里再有人嘲笑我是瞎子,我便都还击了。”
兰玉点头笑道:“人善被人欺,一味退让的确非良策。”
说着,他抬手将眼镜架上了李明安的鼻梁,慢慢地说:“三少爷,你虽出生在李家,可李家再如何煊赫,你若不能和你大哥二哥一般,独当一面,便永远只能是李家的三少爷,依托于李家的锦绣富贵。”
李明安怔怔地看着兰玉,兰玉已经站直了身,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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