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勉强笑了笑,他走过去,蹲在赵氏身边,仰头看着赵氏,轻声道:“想起娘和我说,沪城南京路有一家点心店的点心做得很好,等过两日,想让娘陪我一起买。”
赵氏笑了,伸手捋开李明安额前的一绺碎发,又疼惜地抚过他颧骨的伤疤,说:“就为了这个跑这么急,万一又伤了手怎么办?”
李明安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指,撒娇道:“娘,你先答应我。”
赵氏摸着他的脑袋,说:“好。”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撒起娇了,还这么孩子气,”
赵氏说,“万一以后吃亏了可怎么办?”
李明安道:“有娘在,我吃不了亏,而且娘不是常说,吃亏是福。”
赵氏笑叹道:“你啊,娘难道还能护着你一辈子?”
李明安抬头看着赵氏,说:“我想娘陪我一辈子。”
赵氏说:“傻话。”
她轻轻叹了声,说:“娘去睡一会儿。”
李明安不假思索地说:“我守着您。”
赵氏若有所觉地看着李明安,没有拒绝,说:“好。”
说完,摘下鬓边的白花,又除了鞋子,上了床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李明安坐在一旁看着赵氏,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发慌,像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从指尖飞走了,他如何奋力都抓不住。
李明安守了赵氏许久,直到她真正地睡着了,才轻步走出了她的卧室。
已是晌午了,天晴,却依旧阴阴的,不见太阳。
沪城的风和北平的风不一样,沪城的风里好像带着水汽,可这种水汽是淬了冰的,能刮到骨头缝里,冷得人打颤。
李明安这才真正地正视起被劫匪劫掠上山这一遭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不但是给他,还有给他娘。
李明安深知这个社会对女人的不宽容,即便赵氏年近不惑,已经身为人母,可名节仍像一架无形的沉重的枷锁拷在赵氏身上。
他娘被劫匪掠上了山,即便他娘清清白白的,落在世人眼里,依旧是不容于世的。
李明安不敢想他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对他娘,他又想起了死在李家那口井里的两个姨娘,李明安血都似冷了。
他茫然地坐在赵氏门口的石阶上,想,他要怎么办?
怎么办?
李鸣争来时,就见李明安坐在石阶上,少年呆愣愣的,好像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
李鸣争说:“怎么坐在这里?”
李明安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见李鸣争,叫了声,“大哥。”
李鸣争看着李明安,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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