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藏蓝色的夜空,秋风伴着月的光华撩动窗纱,隐约可以看到天边摇摇欲坠的星辰。
已经到了后半夜,引魂种生长得枝繁叶茂,几点幽绿的荧光在叶片上闪现,又渐渐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这颗种子凝结的修为太浅的缘故,过了好几个小时了都没有动静。
窗边,贺狰看了眼黑暗中抱着被角熟睡的夏露,揉了揉眉心,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
风吹动窗外树影婆娑,引魂种的淡光温柔,夏露做了个梦。
梦里的画面很是破碎,没有什么连续性,有苍苍莽莽的山林,有潺潺流水的溪涧,还有云雾缭绕中的一间破旧小竹屋……
梦中的视野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视野很矮。
头顶有鸟雀扇动翅膀的声音,她挽着一篮子野菜,另一只手提着一只扑腾的大野鸡,光着脚从横跨溪水的石桥上跑过,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动作甩动,有悦耳的铃铛声细碎传来。
雨后的青苔很滑,她险些跌倒,匆忙扶着一棵苍青色的竹子站稳,竹竿摇曳,叶片上的积雨哗啦啦落下来,洒了她满头满身。
她被凉得一哆嗦,小狗儿似的甩了甩脑袋,再睁眼时,石桥尽头蹲了只奇异的黑猫。
这猫乍看之下是纯黑的皮毛,但一凑近仔细瞧了,就会发现它的毛色更接近于赤黑,更奇怪的是,它的额中有一撮火红的毛,像是一竖朱砂印记,又像是一道带着血色的伤口。
猫明显认得她,坐姿矜贵,开了叉的尾巴一摆一摆的。
它起身朝她走来,步履很轻,可林中的飞鸟却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似的,随着它的步伐惊飞一片。
“黑蛋,回家啦!”
她听见自己张口发出少女脆嫩的声音,朝那黑猫喊道,“今天又捡了一只肥硕的大野鸡!
最近好像运气很好呢,总是捡到野鸡野兔,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野兽咬伤的,每次都掉在我必经的那条路上。”
她越说越开心,可那黑猫没有像往常那样靠过来,只是跃上石桥栏杆,远远地、用那双冷漠疏离的暗红色眼睛望着自己。
她高兴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疑惑问道:“黑蛋,你怎么不过来?回去我烤鸡给你吃呀!”
黑猫摆了摆尾巴,依旧没动。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慢慢放下手中的篮子,问:“你伤好了,是不是要走了?”
黑猫叫了声当做回应,声音既不是软软的‘喵喵’,也不是雄浑的‘呜呜’,而是仿佛石头相撞的铮铮声,很短促。
见黑猫要走,她忙唤住:“黑蛋,等等!”
黑猫依言停住脚步,稳稳站在石桥狭窄的栏杆回头。
“我是在深山里捡到你的,想来你也要回到深山里去。”
她的心情有些不舍和低落,可语气却是故作轻松,傻乎乎地笑着说,“这样也好,我没爹没娘了,你跟着我也是受苦,倒不如还你自由。”
她放下篮子和野鸡,快步走到黑猫面前,颇为不舍地说:“听说往北走二十里地有座祁云山,上面有个新创的门派正在招收弟子,且不限男女,我打算去试试,以后还会回来找你的,因为,你是我在这唯一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这番话的黑猫并不开心,反而压着耳朵,暗红色的瞳仁里闪过一抹疾色。
可惜梦中的她并没有察觉。
想到什么似的,她眼睛一亮,轻轻抬手解下绑着马尾辫的头绳。
在黑猫略微诧异的目光中,她将那缀着两颗小银铃的头绳绕在它的脖子上,系了个结,对他说:“临别之际,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阿娘留给我的,送你啦!
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
流水潺潺,风过如竹,吹动黑猫脖子上的铃铛清脆。
而下一刻,画面陡然翻转,满目雾气的白和青山的绿全染成了斑驳的血红色。
胸口疼,仿佛心脏被人活生生捏碎那般疼痛。
祁云山此时妖风猎猎,天旋地转中,她看到自己口鼻喷血,如沙袋般重重地仰面倒下,天是红的,云是红的,她胸口的窟窿也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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