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生性凉薄,对谢家虽不像最初那般憎恨,但也谈不上多感恩戴德,唯有谢乾待他有如亲子,教他骑射,传授道理,吃穿用度更是不曾短过他分毫,两年多来,便是一块冰也该捂暖了。
再回想起去年此时,梅夫人亲送鸡汤,屈膝一礼,不惜拉下脸面化解怨怼……
暗中调查这么久,谢霁知道谢家夫妇并不似仇剑灌输的那般恶贯满盈,也知道谢家绝不会将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命悬在刀尖上、看不见未来的年轻人。
正想着,窗边的少女像是有了主意,打断他的思虑道:“再过两日便是我十五岁的生辰,虽未定亲,却也算是及笄之年。
那日我们再去和爹娘、兄长们坦诚一切,如何?”
在谢宝真看来,爹娘向来对她百依百顺,便是看在生辰的份上也不会为难她和九哥。
可谢霁知道,这场坦白注定失败。
女儿的婚姻大事,是谢家长辈不可退让的底线。
可少女的眼中闪着希冀,单纯又美好,谢霁不自觉柔软了目光,放缓语气道:“宝儿,此事你须得听我的。”
谢宝真抬眼看他,眼中尽是依赖和笃信。
“以后在家中,我们要收敛些,莫让伯父伯母瞧见。”
“为何?!”
眼中的信赖消散,谢宝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起身问道:“我们没做坏事呀,为何要这般遮掩?”
“你还小,乖。”
谢霁抚了抚她的鬓发,指腹有些许粗粝,哄道,“等再过些时日,我们都长大了,也强大了,我会亲自和他们说。”
“‘再过些时日’是多久?”
谢宝真委屈道,“我一刻也不想等!”
谢霁何尝想等?理智告诉他,趁着谢宝真最懵懂青涩的时候将她据为己有,才算是万无一失,可情感却让他挣扎。
此时他一无所有,甚至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身份、一份正经的聘礼,若是不管不顾地哄骗心爱的少女定下终身,之后许多年,难道要看着她与家人决裂、痛不欲生吗?
谢霁可以对所有人狠下心,唯独不愿伤谢宝真分毫,哪怕以爱为名。
他耐心道:“现在的时机,太不成熟了。”
谢宝真抿着唇不说话,眼中氤氲着水汽,问他:“九哥,你可是后悔了?”
“不,我永不后悔。”
谢霁立刻道,“宝儿,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挣够聘礼。”
“可是,我又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
我要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与你比肩,而非你的‘九哥’。”
顿了顿,谢霁道,“而且,宝儿并不认识真实的我。”
“真实的……九哥?”
“若真实的我,和你所认识的‘九哥’大为不同,宝儿还会喜欢吗?”
“什么意思?”
谢宝真迷糊了,“九哥就是九哥呀,有何不同?”
谢霁垂下眼,不惜连皮带肉地剥离伪装,露出自己最阴暗的真相,淡色的唇轻启:“我骗过你。”
谢宝真有些紧张,疑惑道:“骗过我什么?”
不会喜欢她的这些话,只是假象罢?
过了许久,谢霁方紧了紧五指,缓缓道:“来谢府前我便已能开口说话,却一直装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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