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抬眸,依旧带着顽劣的笑意,缓缓问道:“您告诉我,吴怀义是谁举荐到您身边的?”
“心儿,你还不到十六岁,能改变什么?”
李常年沧桑的面色倏地变得凝重起来,他扫视了一眼座下百官,压低声音道,“不管吴怀义做过什么,他已经死了,此事就当过去。
即便朕要追查,也不该由你插手。”
李心玉不再笑了,“自从母后仙逝,您就一心想要随她而去。
细细想来,若没有您的消极纵容,那人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将吴怀义安插到您身边?您贵为天子,九五之尊,却一心求死任人摆布,岂不叫人笑话李家人窝囊?”
“心儿,你可知此话大逆不道!”
李常年终于不再温吞,忧愤道:“看来是朕太纵容你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活脱脱像极了你母亲当年。
可朕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你母亲当年的那场劫难,明白吗?”
“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活长一点,再长一点,看着我长大,教皇兄守住长安这片千年如一日的繁华。”
顿了顿,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致意:“您不方便做的事,女儿替您做了吧。”
李常年看着她,浑浊的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他嘴唇动了动,良久方道:“吴仙师并非别人举荐而来,他本是民间得道的真人,游散于欲界仙都一带。
四年前你母亲遇刺身亡,朕忧思成疾,太医束手无策,是他自己揭了皇榜入宫,炼丹治好了朕的病……”
“欲界仙都?”
李心玉心中咯噔一声,仿佛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窥见一缕天光。
她点点头,从容淡然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小半个时辰后,李常年便推脱累了,提早离开了宴会。
父皇一走,李心玉一心挂念裴漠,没兴趣再欣赏歌舞,便悄悄拉了拉李瑨的衣袖,道:“这里劳烦皇兄应付着,我先回清欢殿啦。”
李瑨正沉浸在‘妹大不中留’的郁卒中,闻言登时将眼睛瞪得老大,醉醺醺道:“你……你去哪儿?不行,哥哥得跟你一起,免得你……你被那奴隶拐跑!”
李心玉酒量小,只饮了一杯酒便晕乎乎的,此时看到这醉鬼哥哥闹事,只觉得头更晕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殿,正好撞见殿前两名武将在寒暄。
一人是忠义伯赵闵青,另一人则是腿脚落了残疾的韩国公韦庆国,见到李心玉和太子出门,两人停止了交谈,退至一边行礼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李心玉心中一紧,心道这可有意思了:两人都是她黑名单上的嫌疑人,这大晚上的聚集在一起聊什么呢?
如此想着,她神态如常地笑笑:“外头天寒地冻,二位大人怎的不进去喝酒?”
韦庆国挪动略微僵硬的腿,叹道:“唉,近来下雪,臣这条不争气的残腿又犯了痛,只能先行告退了,怕扫了大家的雅兴。”
李心玉看了看忠义伯: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再看看韩国公:身落残疾,卸甲隐退,其表妹还是当今太妃……
怎么想,都是李砚白和王枭的嫌疑最大。
正思忖着,忽听见李瑨鬼魅一般从身后冒出,打着酒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儿,心儿,你找了小白脸就不要哥哥啦!”
有外臣在场,皇兄这副尊荣也太有损东宫颜面了!
李心玉来不及试探这两名肱骨武将,匆匆拉着哭哭啼啼的李瑨出了大殿。
走到半路,李瑨却是死死抱着漆柱,哭喊道:“别碰我!
我要去欲界仙都,我要见拂烟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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