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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沉夜色掩住黎子何的脸,只能依稀看到她趴在床上,脑袋侧躺在枕上,尽管看不清她的鼻眼,沈墨的脑海仍旧能清晰勾勒出她的模样,若与其他女子相比,她的相貌谈不上倾国倾城,甚至连小家碧玉这样的词都用不上,普通到扔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出来,只是那些,都是对别人而言,于他而言,黎子何是特别的,特别到一颦一笑,都在那三年的默默观察中无知觉地刻入心底。
沈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心绪,起初告诉自己只是对徒儿的关心所致,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沈银银,他从来不会如此。
他为人行事向来随心,对于黎子何的这份特殊,他也曾暗示过自己,和她只是师徒而已,可情之所至,他不愿刻意压抑强迫自己,想要见时便入宫,在那棵树下即使看不见人影,也会觉得安心,想要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便持箫吹一曲清心吟,即使她不知道那是自己……
这种方式,他以为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只要让他如在云潋山时那般,时时可以看到她便好了。
只是,看着她夜夜难以入眠,看着她愈渐消瘦,看着她眼神愈加冰冷,看着她被人排挤,作践自己的身子,如今更是受了鞭刑,一直平静的心湖,由细微的涟漪化作惊涛骇浪,直直拍打心底每个角落,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郁结,只是像有人生生堵住胸口,不时敲打两下,顿顿地疼痛。
沈墨站起身,走到床边,黎子何背上的三道鞭痕,两横一纵,渗出的血水已经结痂,被抽地撕裂的衣服沾上血水,紧紧贴在背上,交错的伤口在黑暗中更是狰狞。
沈墨伸出一只手,忍不住有细微颤抖,慢慢接近伤口,好似只要自己抚上那伤口,它便不会再折磨黎子何,却在最后关头感受到一束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猛地抽回手,便看到黎子何正睁着眼,满是怀疑,不解地看着自己。
“你来作甚?”
黎子何冷然问道,声音略带沙哑。
沈墨垂眸,低声道:“这伤口,需要清理。”
黎子何撇过脸,沉默不语。
“那我去把银儿找来。”
沈墨轻叹口气,转身便要走。
黎子何闻言立刻转过脸,沙哑的声音急道:“不用!
你来就好。”
沈墨转过身看着黎子何,见她又垂下眼睑撇过脸,想到现在时辰已晚,要带出沈银银麻烦且危险,况且他本身并非迂腐之人,既然黎子何不在意,他也不再犹疑,伤口早些处理为好。
拿出早先准备好的药酒和一些药粉,再从袖间抽出一条帕子,一齐放在床边,轻声嘱咐道:“有些疼,忍住。”
黎子何背上残破的衣服多被血水浸染,贴在伤口附近,沈墨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由上到下慢慢揭开衣服。
沈墨的手很凉,偶尔触到黎子何滚烫的皮肤便像被灼伤般离开,复又重新回到黎子何背部继续,感觉到黎子何紧绷的身子微微颤抖,沈墨蓄了内力,借着指尖的力量融入伤口,减轻黎子何伤口的疼痛。
终是将粘在身上的衣服揭离伤口,虽说没用多少力气,沈墨仍是松了口气,双手使力,“撕”
的一声,背上的衣服被尽数撕开,黎子何的背部袒露在沈墨眼前,除去狰狞的伤口,嫩白凝脂在月光下好似泛着幽光。
沈墨尴尬撇过眼,拿药酒沾在帕子上,开始为黎子何清理伤口。
黎子何初时只觉得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好似要再次崩裂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接着一股暖流由上到下浸软疼痛,跟着暖流入心,浑身舒适温暖,早已疲乏的身子这才完全放松,顾不得背上偶尔的刺痛,意识逐渐模糊,又睡了过去。
沈墨上好药,拿纱布好好掩住伤口,见她已经睡着,拿被子替她盖好,再在黎子何衣柜里翻了些衣物放在床边,忙完这些,再次坐回桌边,淡淡看着黎子何,扫了一眼桌上艳鸢草磨成的粉末,这剧毒他比谁都清楚,竟是在黎子何柜中发现。
粟容花艳鸢草都是西南特有的药草,云都地处北方,少有人识,用它们在皇宫下毒,的确很难暴露,可是用粟容花种也便罢了,那艳鸢草……究竟为何定要置人于死地?又想置谁于死地?
沈墨将艳鸢草握在掌心,犹疑片刻,塞入袖中,抬头看着黎子何,叹了口气,轻声道:“既是如此,我陪你……”
细微的一句话,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叹息,被夜风吹散,融入空气中,好似从来不曾存在,沈墨最后看了黎子何一眼,起身离开。
黎子何再次醒来,是被人摇醒的。
“黎子何!
黎子何!”
郑韩君想要喊醒黎子何,却不敢太大声,只能憋着声音,不停推着黎子何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