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有与生俱来的荣光与坚持,恐惧也不退缩,虽然那个词还是没说对,应该叫做蝇营狗苟。
苏泽兰直了下身子,似乎明白点什么,恭敬地作揖,“那臣就和殿下一起去草原。”
这下轮到茜雪诧异,他不是要把自己推开,然后佳妻美妾过逍遥日子嘛,也要去草原——这人真摸不透。
“你去做什么,好好待着吧。”
她又扭过头,目光落到湖面天鹅翅膀上,心里飘飘荡荡。
“我去伺候小殿下啊,闲时做点小玩意儿,路上也能解闷不是。”
她看着他就心口堵得慌,还解闷!
两情相悦,朝朝暮暮,她也不是没想过——但若不能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还不如去和亲,总算为天下苍生做点事。
为了躲避和亲,嫁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她的骄傲不允许,更何况这份奏议出自苏供奉之手,就更让人难过。
总觉得与他要比旁人亲昵,现在看来就是一厢情愿。
茜雪将胳膊肘撑在栏杆上,揶揄地:“供奉舍得离开长安与我去草原?路途遥远,可带不走你的娇妻美人。”
这是哪里的话,苏泽兰茫然道:“臣孤身一人,何来娇妻美人?”
她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当然不能细问人家床帏之事,把下巴压在双臂上,赌气不吭声。
总之他是要送自己走,没良心。
小女孩性情起伏难猜,苏泽兰的心思还在朝中大事,公主答应和亲,无非是担心战事,只可惜大权在枢密院与尚书省手中,想要护住公主,举步维艰。
政事繁杂,其中厉害关系层层叠叠,他亦不想小殿下忧心,但也不能由着对方生自己的气,连娇妻美妾都扯出来。
苏泽兰思忖一番,凑到跟前,又刻意留出一点距离,说:“公主,听臣一句劝,和亲之事再缓缓,招驸马也可以只放消息出去,只要公主不应允,陛下不会批臣的奏疏,给臣一点时间。”
茜雪心里一团乱,她又是个急性子,不像官场上的人说话,总习惯讲一半留一半,让人干着急,索性双手搅着披帛,直接问:“苏供奉,你——到底是想让我嫁人还是和亲!
别给我说一堆有的没的,我就问你怎么想!”
她亭亭玉立的身姿立在落兰亭栏杆边,挡住身后一片夕阳,碧波与霞光激荡,汇成金橙色光波落在粉金窄袖襦裙上,飞仙髻间的金步摇轻荡,顾盼生姿。
脸颊染上怒气,眸子好似火烧,灼灼燃起就快把苏泽兰的身子点着,他心口疼了下,一字一句地:“小殿下,臣发誓,不管和亲还是出嫁,臣——都不愿意,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殿下可以安稳生活,若有所欺,天诛地灭。”
他发这般毒誓,突然把茜雪吓到,虽是生气,可没想让对方拿命来赌。
“谁要你天诛地灭,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安心咒我。”
急得直跺脚,手臂上的金环碰在一起叮当乱响,看得出真着急。
苏泽兰心里一忖,轻声说:“臣不敢,可是小殿下适才一口一个自己要摔死了,舍去命去,臣也觉得不吉利,岂不是安心咒臣。”
茜雪噎住声,好一个巧舌如簧,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别过脸去,心想绝不可轻易放过他,怒气却早被那番誓言给搅散,忽地发现即使和亲之事再重要,都不及对方心意更让她在乎。
“供奉,你——身边真的没有人吗?”
嗫喏着问,声音低得快被风与水波声淹没。
短短一会儿提了两次,苏泽兰才反应过来,只怕小殿下听了翠缕的事,这种艳情绯闻在宫里传得最快,笑道:“臣发誓,身边没什么人,不只身边没有,心上也没有,臣满心只有小殿下——”
冷不防顿了顿,惹得茜雪心口砰砰跳,只听对方继续说:“满心只有小殿下的幸福安稳,公主是臣的恩人。”
她快跳到嗓子眼的心瞬间又收回去,宫里从不缺流言,怎知翠缕的纸鸢就一定是供奉赏的,何况自己也没权力让他不娶妻纳妾,但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苏泽兰忐忑地问:“公主还生臣的气吗?”
茜雪回过神,仍旧背过脸去,“气!
气供奉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当初咱们怎么说的,我以后天天用你的口脂,你万事不可瞒着我。”
他理亏,忙不迭认错,“臣以后不敢了,公主……”
冷不防又顿住,轻声细语:“那个口脂真好用吗?小殿下能天天记得。”
“我自然记得,本公主素来说话算数。”
说着将头扭过来,一脸稚气地用指尖碰了下嘴唇,红艳艳得莹亮丰润,“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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