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悉衡从怀中掏出个笔枕,三个起峰两处山鞍,只有巴掌大小,但浓蜜凝固般的淡金之色却是小小一块恍如琥珀。
“太好了!”
杨令显接过来捧着看了好一会儿,谢过卓悉衡后说道,“我哥哥夏天回来,他每年都给我带些绥州的碳玉,我上次给你那个挂牌和镇纸都是,这次我让他带点新奇的回来,你再挑!”
两人的姐姐都在编纂女史书,于是话题又去到编书上,说着说着路过一个北货行商叫卖慕州产的紫毫笔,两人驻足看了都觉得是好物,于是打算买回去几支给自己姐姐用。
在这个摊位旁边的就是个卖文房的在吆喝,左一句有蜜瓷,又一句是瑾州来的真货,两人早已见了太多骗子见怪不怪,看都不往那边看一眼,专心挑笔。
“你的蜜瓷可以让我看看么?”
却有不懂行的人被吆喝吸引。
卓悉衡听得声音清澈,侧头看去果然是个清隽的玉面少年,同自己差不多年岁,衣饰打眼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公子。
做生意的摊主当然也看得出,立刻殷勤招呼,小心翼翼从身后的布袋里拿捧出个瓷罐:“小少爷,识货就看这个……”
可他将瓷罐递给少年时却故意在其未接稳时先撤开手,瓷罐应声落地,周围的人都是被这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
然而这些小动作都让卓悉衡看在眼中。
“你……你赔我蜜瓷!”
摊主借机生事,跳起来一把扯住少年袖口,怒道,“这可是我从瑾州背回来的好东西!
教你给毁了!”
少年百口莫辩,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似乎不善言辞,窘迫之余只好低声道:“多少银子……我陪你就是了……”
“十二两!”
那人脱口而出后,好些围观之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这一要价比好些农家一年的开销还多。
少年似乎并未迟疑,用没被握住的手自怀中往外翻找。
“等一下。”
人们循声看过来,只见又是一个萧萧肃肃朗朗清清的俊逸少年开口说话。
卓悉衡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一片方才被打碎的瓷罐碎片在手里,声音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淡:“这是假的。”
言简意赅,但四个字让周围人都是愕然。
使诈的摊主眼看肥羊入口却被搅局,恨得牙根痒痒,他看顾四周,见围过来的人大多穿着普通,便猜测其中无人见过真正蜜瓷的样子,说话便有了几分底气:“你这小子胡说八道!
没见过好东西也敢编排!
这不是蜜瓷什么是蜜瓷?睁开你没见过世面的狗眼看看底下的款,是不是瑾州岩窑?”
摊主说话粗俗,杨令显听得耳际往外跳青筋,朝前一步眼看要撸胳膊挽袖子动手了,却被卓悉衡一只手掌顶住胸膛止住去路。
卓悉衡并不恼怒,目光恨不得比声音还沉静:“这确实是瑾州岩窑的烧瓷不假,但却是去年六月前的烧制,岩窑的釉质改良前杂质极多,多是此种泥黄色,还有沉淀的褐色斑点,胎体也粗糙,改后才有的细腻光洁,釉质如琥珀黄玉似蜜蜡浓蜜的色泽,故此得名。
而你的这个瓷罐只有前者的粗糙,并无后者的精致,怎么能说自己是蜜瓷呢?”
杨令显想给卓悉衡鼓掌,毕竟他这位少言寡语的朋友这一口气已经将一天的话说完了。
被讹诈的少年似见到救星一般,闪着圆亮的眼睛望向卓悉衡。
可摊主怎肯罢休,见交头接耳的围观者多是被此小子头头是道条理清晰的话说得动摇了,忙厉色道:“放屁!
什么玉啊蜜蜡,瓷器烧不出这颜色来,我这种就已是黄瓷里最好的釉色了!
所以才叫蜜瓷这个名字,你这么能耐,倒是拿出一个给我看看什么叫蜜瓷?”
“诶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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