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也不说一声。
你来可是有事?”
“阿姨...我来找岭泉的东西。
那天晚上落在这儿了。”
“什么东西,要李叔替你找找。”
蒋思雪悠悠踱去了水台,给自己斟茶。
那女孩儿早已伏下身去。
地板光滑得很,映着窗外树影,哪有什么东西落在那儿。
蒋思雪慢步过来,站在梁倾面前,问:“在这儿哪有可找的,要不要去沙发那儿找。”
却见她往前挪了两步,蹲下,向那角落的缝隙处伸出手去。
了然道:“啊!
果然在这儿。”
蒋思雪定眼一看,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是两颗纽扣。
是那夜陈谦于情急之中扯下来的。
李叔正陪着找,也一看,乐了,说:“原来是找这个呢!”
梁倾满意地笑着看掌中的纽扣,如常道:“那件衬衫,岭泉很喜欢穿,专柜停产了,配不到货,我想着给他补上。”
“你这小姑娘,倒是心细。”
李叔夸她,又对蒋思雪说,“小雪,岭泉有福气,找了个好姑娘。”
蒋思雪裹着及地的羊绒衫,站在光影婆娑处发愣,这会儿李叔搭话,她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擒出一抹笑,说:“梁小姐费心。”
差李叔送走梁倾后,蒋思雪一人走回客厅。
门廊处有一面大镜子,自她小时就在那里,蒋振业说用以整理仪容仪表。
她就这么一不小心,与镜中的自己看个正着。
她已五十有余,人生的大半辈子糊涂仓皇地过去。
年轻时她恋上一个已婚的男人,他与她聊风月聊艺术聊自由,她恋上他看似无所不能背后的那点不堪,不惜怀上他的孩子,希望他能留在欧洲与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她将这一生的自尊都提早透支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后来他走了,她的爱也烧尽了,只剩薄薄一层恨,恨这个男人,又恨自己。
但日子还要过下去。
那时候蒋振业已知道了她做的这些糊涂事,勃然大怒,令她立马回国。
她知道,若怀着孩子回北城,这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父亲势必要令她拿掉这个孩子。
可她舍不得,这是她的血与肉做的小人儿。
也许是愚善,也许是母性使然,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她为了躲蒋家人,在欧洲前后换了几处房子,挺着肚子搬家,后几月胎位不正,医生要她在家试着倒立,她坚持了几个月,不慎摔了一跤,摔得自己都晕了过去。
还是邻居听到动静,送她去了医院。
周岭泉五个月,她终于抱了孩子回去,白琼之哭着在机场接她,蒋振业陪着,一言不发。
消息瞒得好,大院里的人只知蒋家三妹从国外旅居回国,大病一场,在家中休养身体。
两年后,蒋振业将陈谦介绍给了她。
她产后抑郁严重,对活着已无所期盼,更毋论要如何活着。
只是照做。
陈谦看上去老实,质朴,她那薄薄一层爱恨,在他这处掸一掸,大概也可以尘归尘,土归土。
唯独愧对周岭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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