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绕过小回廊,追赶崔姑姑的步子廊另一端是奉仪殿的耳房,御膳房派来的四名尚膳宫女,连同用红泥小炉煨着的菜,都在耳房里等候。
太皇太后不喜欢食物残留的混杂气味,才特意开辟了这间耳房,用来等候传菜。
要赶在崔姑姑从耳房出来以前动手,她这么想着,脚步又快了几分。
快到尽头时,没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冯妙抬手去扶朱漆柱子,手触到的地方,却不是柱子的坚硬质感。
一抬眼,正看见冯诞伸手,托住她的胳膊“妹妹小心。”
冯诞平日总是一副笑脸,就连对奴仆佣人,也一向客气。
冯妙对他既不特别反感,也不亲近,站直身子回了一声“多谢大公子。”
“你跟清儿一样,叫我大哥不就行了?何必那么见外呢。”
冯诞笑吟吟地站在回廊通道当中。
冯妙想起冯清咒骂她的话,“我的哥哥们都是有爵位的,你弟弟算个什么东西”
,心里一股倔强劲涌上来,对着冯诞施礼说道“不敢跟嫡出的小姐相提并论,要是没别的事,奴婢还得给大公子传菜去呢。”
冯诞摸着鼻子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冯妙面前“母亲一连生了我们兄弟三个,才得了清儿,难免娇惯了些,你做姐姐的多担待她吧。”
冯妙不想收他的东西,正要拒绝,这边冯诞已经把那纸卷展开。
鎏金桃花笺上,工工整整地誊写着一段诗经小雅里的句子。
隶书字体,笔触还不大成熟,勾画之间有好几处不大连贯,架构却已经有模有样。
冯妙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幼弟冯夙的字体。
阿娘曾经说过,女儿家练字,要练楷体,取其端庄细致;男子练字,则要练隶书,取其风骨气度。
冯妙眼中微微湿润,那几行字,渐渐在一片水汽里变得模糊起来“娘和阿夙还好么?”
“都安好,昨天晚上,夙弟知道我要进宫,特意写了这个给我,让我带给你。”
冯诞把纸笺放进她手里,“我若在家里,也会时时照看他们。”
冯妙抹抹眼睛,再次躬身下拜,这一回,却是发自真心地道谢。
阿娘和弟弟都好,她也要好好地活着,遇见任何事,都不能轻易放弃。
幸好冯诞不能离席太久,冯妙收好纸笺时,崔姑姑还没从耳房里出来。
她提着裙角小跑两步,忽然听见崔姑姑的声音“连小炉子一起小心端着,这菜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冯妙心里一紧,立刻放慢了脚步,不敢再跑,害怕被人看出异样。
她从腰间挂着的绣袋里摸出一个白瓷小瓶,捏在指间旋开了木塞。
做完这些,她悄悄退回刚才跟冯诞说话的地方。
两名宫女用儿臂粗的竹扦子,叉着一只红泥小炉,炉火上架着素瓷圆盘,圆盘上扣着一个寿桃形状的顶盖,桃叶脉络上刚好留了一个气孔,七宝骆驼掌的香味,从气孔里飘散出来。
那宫女是一对孪生姐妹,相貌相似,不用品菜,光是看这“双姝扶红泥”
,就够赏心悦目了。
崔姑姑跟在她们身后两步远,小心看着。
冯妙隐在柱子后面,默默数着宫女的步子,估计她们快走到刚才自己停留过的地方,这才从柱子后面转出来,声音脆脆地说“崔姑姑,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有?”
听见说话声,宫女姐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来,脚下步子却没停。
姐姐凉月脚下一滑,“啊”
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两人原本就同握着一根竹扦子,妹妹予星有心搀扶,可那小炉连着菜盘,十分沉重,她只握着竹扦子一头,根本就有心无力,反倒被带着也摔倒在地。
哗啦啦一片脆响,紫砂红泥烧成的小炉,摔成了几片,专门用来温菜的中空笔管炭,夹杂着火星四下飞溅。
崔姑姑躲闪不及,被那一盘七宝骆驼掌,正泼在前襟上。
冯妙微微低头,跟预想的不大一样,但也足够了,她小心绕过地上的污渍,伸手去扶“崔姑姑,没烫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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