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带着阿珩跃上玄鸟,对赤宸道:“你赶紧出阵吧,我和阿珩回高辛了。”
“阿珩,阿珩!”
无论他怎么叫,阿珩都只是笑偎在少昊怀中。
赤宸失魂落魄地走着,逍遥飞落到他身旁,眼中满是悲悯。
愤怒激荡在赤宸的心间,他到底哪里不如少昊?为什么阿珩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少昊背弃他?为什么阿珩不肯原谅他,却轻易地忘记了少昊为了半个河图洛书就舍弃了她?难道就是因为少昊出身尊贵,会是一国之王?
那好!
我就让阿珩看看我和少昊究竟谁是一国之王。
赤宸带着逍遥回到神农,剑之所指,千军同发,铁骑过处,血流万里,一座又一座城池被他攻下,轩辕国灭,高辛国亡,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他手下的将军热血沸腾地欢呼。
可是,当跪在他脚下的人越来越多,当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敬畏,他没有感受到一丝快乐,万人敬畏的簇拥欢呼竟然只是让他怀念草凹岭上榆襄偷来的一壶酒。
他提着酒去找榆襄,榆襄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来赐死我的吗?听说那些将军又在逼劝你废掉没用的我、自立为王。”
“不,我只是来找你喝酒。”
榆襄转过了身子,留给他一个清高孤绝的背影,“你心里的血腥味太重,熏得我恶心!”
赤宸默默退出大殿,仰头把酒灌下,却再喝不出以前的好滋味。
那段草凹岭上,他四肢着地、野兽一般敌意地瞪着榆襄,榆襄却傻笑着,用酒来讨好他、接近他的日子再也找寻不到。
大军包围了高辛都城,城中只剩下高辛王族,这是最后一场战役了。
阿珩星夜而来,向赤宸倾吐深情,他满心欢喜,两人彻夜欢爱。
可第二日,他的军队中了埋伏,无数兄弟被杀,他最好的兄弟风伯满身是血,死在他面前,魑、魅、魍、魉指着阿珩,对他大叫:“是她,是她出卖了我们!
是她害死了风伯!”
远处,少昊带着千军万马而来,温柔地声声唤:“阿珩。”
赤宸冷意浸骨,盯着阿珩,“是你做的吗?是你告诉少昊埋伏我们吗?”
阿珩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坐着。
魑、魅、魍、魉罗列着阿珩的如山罪证,士兵们鲜血披面,高举刀戈,群情激昂,喧哗着要杀了阿珩。
赤宸看看脚边的风伯,再看看身旁的阿珩,心如炭焚冰浸,五内俱痛。
阿珩不求饶,不辩解,只是微微仰头,默默地看着他。
赤宸忽而想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桃花烂漫,阿珩一手提着绣鞋,一手提着罗裙,在山涧的溪水上跳跃,追着落花戏耍,一片又一片的桃花在他眼前轻盈地坠落;也想起了阿珩坠下虞渊前,对他字字泣血地说:“如果今日,你我易地而处,我会信你!”
他的心竟然慢慢安稳了,一切的焦躁、猜忌,甚至痛苦、孤单都消失不见。
原来世间的很多痛苦来自自己的心,心若安稳,处处都是乐土。
赤宸对魑、魅、魍、魉斩钉截铁地说:“她是我的阿珩,我信她!
你们要杀她,就从我尸体上踏过!”
一语既出,阿珩、风伯、魑、魅、魍、魉都消失了。
没有少昊,没有战场,没有鲜血,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
赤宸神思恍惚,不敢相信那铁血江山、生死豪情竟然都只是一场幻象!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得到失去,失去得到,好似一生一世,不过只是阵法的一场幻镜。
得到的令你快乐了吗?失去的令你痛苦了吗?幻镜灭后,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从几百年前,赤宸被神农王带回神农山开始学做人,他一直困惑迷惘于人性,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灭魔阵被誉为盘古阵法中最厉害的大阵,但除了第一阵,其余都不过是自己和自己斗,是不是人生也就如此?是需要一定的实力去打赢挡路的金甲神,可真正挡着路的最大障碍是自己,一切悲欢得失其实都取决于自己,得是因为自己,失也是因为自己。
赤宸不禁自问,盘古的灭魔阵究竟要灭的是什么魔?是世间的魔,还是世间本无魔,一切皆心魔?
一直以来,他因为雄性的心高气傲,因为心底深处一点若有若无的自伤自怜,绝口不承认自己不如少昊,可少昊的绝代风华、尊贵身份,和阿珩的天定姻缘都令他深深忌惮,他心底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阿珩会变心,爱愈重,忌愈重,才酿成了当年的惨剧。
如果刚才他不信阿珩,究竟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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