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殿内去,因为母后不宜见光,里面都是昏暗,空气沉闷。
母后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见到春天?
宣母后遗诰,尊杨太妃为皇太后,凡军国大事与杨太后内中裁处。
百官本应在内东门杨太后。
御史中丞蔡齐对众人使眼色让他们停下,然后带人入内求见,问:“皇上春秋已盛,现在刚刚亲政,女主相继称制恐怕不适合?”
众臣附和。
我什么话也没说。
回去时,杨太妃正候在我的宫中等我,见我回来,忙站起接我。
我连忙叫伯方扶住。
我从小是她抚养大的,我们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她流泪问起太后的遗诰,我知道她是已经听闻的,但还是说了一次:“大娘娘遗诰中说,尊杨太妃为皇太后,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
以后要请小娘娘多多扶助孩儿。”
她惊慌,几乎跪下求我说:“太妃年老体弱,实在难以担待朝事,况且我一介妇人,于此毫无知晓,请皇上将遗诰中这一句改去。”
“这是母后遗诰,怎么可以改。”
“请皇上垂怜。”
她哀求。
我看她这样,叹气道:“既然如此,朕去问问辅臣。”
于是罢了太后预政,我正式独揽朝政。
伯方是我身边人,我让他代我从守母后身边。
十三岁以来的那些噩梦终于不再出现,我安心在这个宫中歇息。
睡梦中再没有了高高悬崖的坠落,于是很安心,因为里面除了暗沉的灰黑虚空外什么也没有。
可这长久以来期望的平静梦境,真正拥有时,才发现它寥廓冰冷。
我是最害怕寒冷的,从十三岁父亲去世时开始。
在睡梦中被这般冷清击溃,茫然无措地坐起来,触目所及,周身都是行龙飞鸾。
夜静极了,听得到自己的血脉汩汩流动的声音,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血都是冷的,冰冷,没有活着的迹象。
我从十四岁开始,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勾心斗角,忍着疼痛强迫自己把血肉一点一点熬成帝王,到现在我已经杀死了我所有的东西,孩子时的那些天真,信赖,梦想,我全都抛弃。
我本以为只要有她在我旁边,只要她还在,我就没有关系,我的血行就能是温热的,我就会有灼热气息。
因为我知道我是能豁出命来爱什么人的。
可现在,她已经把我置之死地了。
现在我拥有了天下,但却连一个掌心的暖和都已经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