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道,讽刺勾了下唇,笑意不达眼底,往后靠在太师椅背上。
“不!”
顾莞喊了一声,她伸手,挥退谢辞等人,也挡了殷罗一下殷罗的手,她一个箭步上前,脱离了人群。
她就站在冯坤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四五步远,帐内终于静了一下。
顾莞一瞬不瞬盯着冯坤,她很认真说:“我知道,若你出兵,就必定你是真正愿意出,否则我说什么都没用。”
顾莞说完之后,低了下头,她从怀中内袋取出一个荷包,“我是来给你送这个东西的。”
她顿了顿,“你应该,还记得它吧?”
因为,这是冯坤的父亲当年的随身之物。
冯良玉第一次见归宁省亲的徐氏时,临时见的,没带表礼,他赶紧摘下了颈项上的玉玦,赠与徐氏当作见面礼。
徐氏说,当时她父亲还急忙拦着,说不用,改天补上,这是冯良玉心爱之物。
一个小小奔马玉玦,马蹄踏章,而不是常见的马踏金钱。
少年时冯良玉一见这个玉玦喜欢它,因为他说,人人都爱金钱,那谁来做实事要事,他要把这个玉玦天天挂着,告诫勿忘初心,只要当官一日,就要守住官印,绝不得川望蜀同流合污。
顾莞小心把东西倒出来,是一块很小的白玉玦,托在有些泥尘的莹白掌心,伸出递在冯坤面前。
冯坤脸色霍地变了,他腾一声站了起来。
他视线触及玉玦,倏地抬头,终于一反先前无波无澜的状态,那双冷电般的丹凤眼波涛骤涌,他一瞬不瞬盯着顾莞。
半晌,他冷冷道:“你拿这个东西来作甚?”
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倏地攒紧成拳。
两人都没说话,但两人都心知肚明,那点亲戚关系其实是真的。
甚至当年,冯良玉和顾莞的外祖父太原牧徐襄还很熟悉,两人不但是亲戚,还是师兄弟忘年交。
徐氏大族,徐襄迎娶永嘉县主,任太原府牧,坐镇一方,而冯家阖族良善,却是地方小家族,不能给冯良玉出仕助力。
所以冯良玉最先出仕的时候,是投奔的徐襄。
顾莞深吸一口气,微微翻转手心,把那个玉玦倒进冯坤的手心,“物归原主了。”
她沉默半晌,“我确实是想来让你出兵的,我来之前,还说有五成把握,因为,我猜,你大概还没忘记你的父亲。”
冯良玉嫉恶如仇,耿介孤直,一生都在竭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开渠通水,为民请命,在这个日渐沉疴的世道坚守是很艰难的的,他灾年竭力调集赈粮,丰收又全力竭挡上面的抽掉吞税。
徐氏回忆:“那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徐舅舅直接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咬死不松口不肯落井下石,冯家大约最后不会落到那般的田地。”
徐家,是被除去李淳那场糜良之乱牵连的,而冯家当时属徐家党羽之一,再被牵连的。
所以最开始,冯坤才对顾莞有那么一点微妙。
对的,若有似无的一点不知名微妙。
审视、冷眼,但从来没有打过招呼,就当过去渊源和那一点亲戚关系不存在。
要不是这次,顾莞也不打算认亲认戚,原主都没交集不认识,更何况是她?
她也知道成败就在眼下的,冯坤垂眸盯着玉玦,神色晦暗不明,似下一瞬暴戾而起的状态,让谢梓等人心弦紧绷,已经迅速来到顾莞的身边。
顾莞轻挥手,让他们后退,半晌,谢梓等人才慢慢后退几步。
顾莞扯扯唇笑了一下:“别担心,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我的。”
冯坤抬了下眼睑,面无表情,冷冷道:“哼,你倒是自信。”
顾莞其实也不是真笑,她顷刻就收敛了,轻声说:“如果你要动手,早就动了,不是吗?”
要归根到底的话,冯家当初其实算是被徐家牵连的,虽然关键是冯良玉宁死不肯指证。
但大面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冯坤第一次见顾莞,隐隐有种除两人之外谁也没有察觉的审视,不用怀疑,正是因为这段渊源。
但他最终没有对顾莞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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