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秋出院的第二天早上,钟关白是被一声巨大的东西摔倒的声音惊醒的。
他转头一看,视线来不及聚焦就已经可以判断陆早秋不在他身边。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他抓起床头的眼镜就往外面跑。
琴房里,小提琴的琴谱架倒在地上,琴谱散了一地。
陆早秋背对着他,低着头。
虽然知道并不会打扰,但是钟关白仍然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他看到陆早秋左手握着琴颈,右手迟疑地停在弦轴边,甚至不敢去拧它们。
那种不自信的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突然看到自己的双手突然变成了另一种自己不会使用的结构。
四根琴弦完全松着,那是一种没有办法拉琴的状态。
钟关白突然明白了陆早秋的琴声为什么会有问题,他对于小提琴的控制力就像面对自己的身体那样熟悉,就算听不到,手指的位置也不会错。
但是,陆早秋没有办法调音。
每次练过琴之后都要放松琴弦,再拿起小提琴的时候就需要调音。
钟关白不知道出院前陆早秋是怎么调音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陆早秋突然发现了音准的问题。
他走到陆早秋身边,陆早秋抬起头盯了他很久。
眼神里全是不信任,还有,巨大的失望。
那种失望差点击倒了钟关白。
“出去。”
陆早秋说。
钟关白摇头。
陆早秋没有重复第二遍,他冷漠地收回目光,拿着小提琴离开了琴房。
钟关白跟着追出去,却被锁在了一间空房间外面。
敲门没有任何作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这是陆早秋租下的房子,他甚至找不到开门的钥匙。
房间里没有任何响动,寂静得让人害怕。
钟关白越来越心慌,所有可怕的猜测一一出现。
这个空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好对着他们的院子,钟关白冲了出去,找邻居借梯子。
被阳光晒得皮肤发红的老人从仓库里搬出一个金属楼梯来,笑着说:“我有时用这个来粉刷墙壁。”
钟关白点点头,接过梯子,准备走。
老人在他身后说:“嘿,你的朋友看起来不太好。”
钟关白急着搬梯子,只随口应道:“是。”
老人又说:“今天早上我看到他在院子里拉小提琴,但是声音很奇怪。
我还问了他:‘你的琴坏了吗?’”
“什么?”
钟关白脚步一顿,回过头,眼睛瞪得很大,吓了老人一跳。
“他拿了纸笔请我把说的话写给他,我才知道他听不见。
所以我写:‘你是不是不知道,也许你的琴坏了?’”
老人说,“他皱起了眉毛,一直盯着他的琴看,我觉得也许是我太失礼了,毕竟他听不见,所以我又写:‘可能是你的曲子太特别了。
’可是他说出曲子的名字时,我知道,我听过,那是小提琴版的德彪西的《月光》,我怎么会不知道那首曲子呢?德彪西可是法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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