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珏犹坐在銮驾上,垂着的眼漫不经心一抬,笑了:“张御史这话说的,莫非还想要朕退位不成?”
不远处老神在在的常太师霍然瞳光一凝,定在方明珏身上。
方明珏似乎未察觉这目光,在张御史开口反驳前截断道:“朕知张爱卿并非此意。
然事未定论,单凭一块常字令牌,一张空口白牙,自是不能污蔑朕派遣刺客。
若只信了一张嘴,又与只信一块令牌,有何区别?”
“太师乃是朕之师长,为朕敬重,”
方明珏重情道,“张爱卿此言,虽是有疑于朕,却是伤太师之心,实乃仇者快,亲者痛之举。”
一帮看戏的武官虽粗不傻,脸色霎时变了。
这话有意思得紧。
谁是亲,谁是仇?若非要分出个里外,那必然是还想保住这南越上下的常太师要胜于吃里扒外的杨将军一筹。
小皇帝突然示好,莫非是要联合太师,铲除杨派?
武官们面色变化,一时却都未出声。
常太师的视线在小皇帝身上逡巡了一番,似在考量着什么,沉重得几乎压塌方明珏的脊背。
但方明珏的肩背舒缓着,只有下颔微微紧绷。
神色虚伪强撑,却又掩着一丝似是而非的挚恳。
常太师的目光最终垂落。
“陛下!
还望您记住今日之言,”
张御史阴阳怪气,“莫要做那仇者快,亲者痛之事!
不然天下百姓,必要戳着您的脊梁骨,问问您的良心!”
常太师低咳了一声。
马上有位大臣跳出来,一拉张御史,“张大人心系陛下安危,一时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张御史被不情不愿地按着跪下,还梗着脖子。
方明珏苍白着脸,似是忍耐至极的无可奈何,僵着嘴角笑了笑:“两位爱卿无须如此,时辰不早,入殿上朝。”
有些时候,帝王的脸面便是流血漂橹的倪始。
有些时候,这脸面却又不值一提,随堪随踩。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随堪随踩,不过是流血漂橹的伪饰。
方明珏入殿前望了眼天,彤日初生,霞云满目。
还有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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