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对我来说应该不算太难,只要心跳的声音不被听见,脸红也渐渐可以克制住,在那么多朋友中间我努力回复了表面的开朗,开玩笑、说脏话都是一如继往,遇到要干架的事儿倒比从前更勇猛,在那些时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不正常。
面对他时,我极力稳住自己的眼神不让它飘移,说话的声音也控制得平静自若,尽管我的手心一直涔涔地渗着汗。
这简直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唯一的敌人就是我自己,每晚睡觉之前我都会对自己进行一系列的思想教育,然后小小的放自己一马,花上一点点时间回想那个人的声音、动作、神态……
在学校冬季的运动会上,我没有报名参加我一贯擅长的短跑,而是选择了平时连练习都不愿参加的三千米长跑,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我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朋友们都问我是不是有病,我大笑着回答他们:“是啊,你们想不想陪我?”
赛前的练习跑是那么漫长,我每天都用班主任给的特权不上早自习,在微朦的天色中跑过好几条街,一直跑到呼吸困难、神智迷糊、全身虚脱,没有耐力的身体一次次透支,心底反而获得了一种麻木的安宁。
小川旷了两次课陪跑,最后都被我远远的甩在后面;李唯森比他精明,踏着辆单车跟在我旁边,一路上骚扰声不绝于耳:“你还真他妈有病……休息一下行吗……”
而我只是跑、一直跑,看不到终点的前方就是我的目的地。
终于,在运动会上我跑完了最后一次,我的成绩是全校第二名。
冲过终点的那一刻,他们俩围到了我的身边,我重重的喘息着对他们微笑。
小川跳起来捶我一拳:“我就知道你能行!”
李唯森,那个我仍然害怕面对的人,露出了惊讶夹杂着困惑的表情:“真没想到……这次我算是服了你小子!”
自此,我有了惊人的耐力,在后来的日子里,它帮助我跨过了好几次近乎崩溃的边缘。
时间,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将伪装变成习惯,也可以把恐惧消洱于无形。
日复一日与自己作战,我渐渐接受了事实的残酷,我赢不了心底罪恶的魔鬼,所以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喜欢他,一个与我同性别的人。
我不再害怕,因为我对自己的假面有着足够的信心,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是绝对安全的,只不过要多花些功夫压抑内心的焦躁和烦闷。
对于他,我不但不逃避,反而很乐于接近,怀着死亡的觉悟去分享一点他的气味,能体验到真实而绝望的快感,我的脑际一次次浮现那个词——变态。
用不着拼命遗忘它,我就是那种人,就算否认也只是一种伪装,在别人面前我已经装够了,累得没有力气再去欺骗自己。
可是,每当看到书里或电视剧上模糊的提到我这种人时无一例外的极端丑化,我身体的深处都会有被尖针戳刺的感觉。
像女人的男人、恶心的代名词、最肮脏下流的事……就是人们对我这种人的评价,到底为什么呢?其实我知道他们的理由,却仍然忍不住在心底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我,我也没有勇气在任何人面前真的这么问,我还不想被世界抛弃,让一切保持那个假象吧,可以两肋插刀、上山下海……因为我们是好友,我们是兄弟,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唯有某句话语、某种眼神必须隐藏于阴暗地域,直至生命终结。
就这样也挺好的,我在他的人生里仍占有一席之地,如果没出差错,我将永远是他的好友,陪他走过很长很长的路。
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我过早的为自己的人生画好了蓝图,一张卑微然而已经是最渴望的蓝图,上面有我、有小川、有他。
寒假里我们依然经常在一起,买东西、看片子以及聊天喝酒,其他情况我都跟他们一样活跃,除了坐在他家里看三级色情片的时候。
看着荧幕上的丰乳肥臀,听着男女演员之间做作的喘息,我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还有大脑都沉睡着,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我想,我是再也不可能为女人而兴奋了。
而坐在我身边的他们,呼吸的节奏明显加快,手指也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或裤腿,为了缓和身体状况,他们会小幅度的再三挪动,用故作平稳的音调开起玩笑。
在那种时候我会配合他们,讲出的荤段子一个接一个,就象背书般熟练,由此产生的联想使他们不得不抢着上厕所,出来后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便化解了微妙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