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不论养父还是生父,自己好像从不清楚他们的确切年龄。
离开芒干道,在京城跟方笃之生活了这许多年,当父亲的几乎从来不提过去,也不问儿子童年过得如何,而方思慎更不可能主动去揭旧日疮疤,生活好像就从父子相聚那一天开始。
这会儿特意去问,未免尴尬,转个念头,往搜索栏里输进去"
方笃之"
三个字。
搜索结果十分壮观,洋洋洒洒几十页。
方思慎把出生年月记下来,直接关了页面,没有查看任何一条详情。
用这样的方式了解身边亲人,有种类似偷窥的不道德感,让他无法继续。
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靠上椅背,在心里慢慢计算。
方笃之生于共和9年,照华鼎松的说法,何慎思跟他曾经是同学,那么二人很可能同年。
何惟我共和19年回国,何慎思差不多10岁左右——原来他小时候生活在花旗国,怪不得能把西语说得那么顺口。
嗯,一些看起来奇怪的小习惯也很好解释了。
共和26年,第三次大改造开始,两人从京城出发前往芒干道,17岁,高中没毕业。
方思慎试着搜索了一下"
第三次大改造"
。
除去呼啦成片的"
三十年后重聚首"
、"
兵团战友再相逢"
之类,关于运动本身的介绍非常有限。
三十年前的悲欢离合被正在进行中的抚今追昔遮盖,蜕化成激情往事峥嵘岁月;而属于一个个具体的年轻人的音容笑貌,则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集体口号中,化作主旋律外渐远渐弱的袅袅回音。
方思慎想:17岁的高中生,背井离乡,豪情万丈,去往两千公里外的青丘白水,林海雪山。
然后呢?不过三年,父母双亡。
当时的何慎思,20岁的何慎思,究竟知不知道呢?记得自己走出芒干道的时候,外地信件也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寄达。
不管当时知不知道,反正迟早要知道。
后来何慎思再没有离开那令他身体吃尽苦头的地方,除了客观原因,是不是跟双亲俱逝、孑然一身多少有些关系呢?
方思慎想:因为他没有离开,所以养大了我。
眼睛酸涩难忍,于是闭上,不再想下去。
良久,收拾心情,打算备课。
今天洪鑫垚的出现还提醒了他另一件事:国一高马上要开学了。
左手拿起学生上学期末交来的专题报告,右手却鬼使神差般,在搜索栏里敲了四个字:"
己巳变法"
。
"
对不起,没有可供显示的搜索结果。
"
…………
方思慎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终于低头开始备课。
大学假期比中学长,郝奕刚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