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接了乐意递过来的汤药,尝了尝就吐着舌头,皱着眉头轻声说:"
苦。
"
他要说着就要把药还给乐意,乐意苦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李言伸出了手来。
李澜看了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劝他:"
父皇,苦,澜儿叫他们换个好吃的方子……"
李言抬起眼看着帐顶,两眼有些空茫茫的,他忽然道:"
澜儿,你先去旁边玩一会儿。
"
李澜当然是不依的:"
父皇病着……澜儿该守着的……都是李泾不好!
他自己,自己做得不对,父皇罚他,他还要说这样的话气父皇,他实在是--"
"
澜儿。
"
李言出言打断了他,撑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的药碗,含了一口在舌尖细细品着。
他又想起方才听人回禀的李泾的遗言,心口压抑地抽痛,竟对这个儿子生出了几分怜惜。
他的长子,竟会对着一壶鸩酒说出"
本王长到这么大,父皇只单独赐给我这么一样东西,我怎么能不受呢?"
这样的话来……他待自己的儿子,果真如此寡恩薄情么?
更可怕的是他听到那句鳏寡孤独,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得发昏的时候,他竟无端端地想起了父亲昌平帝来。
李言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亲的样子了,那个藏在青色帘幔和白茫茫缭绕盈室的香烟之后的影子单薄得像是将散的晨雾。
他竭尽全力,回想起的也只有玉磬香炉,道士丹药。
比起父亲昌平帝,总是站在帘幕前面目可憎的皇叔李楠都叫他印象更深刻些。
做儿子的难得能见父亲一面,见到了还要忍受无尽的猜忌和刻薄--自己那时候,是不是也曾腹诽,也曾怀怨?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原来自己在自己的儿子心目中,也不过是一样不堪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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