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被打得懵了,一滴泪水掉在李言手背上,烫得李言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但这种温热也慰藉了皇帝,他终于体会到了醒来的实感,连神思都清明许多。
李言垂眼去看手背上的泪水,心里的愤怒和酸楚满的快要溢出,可愤怒的由来却非他一向忌惮得那些——非为李澜的所作所为狼子野心,而是因为他几乎将自己置于险境丢掉性命。
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沦陷,而泥沼淹没脖颈,意欲挣扎也无处施力,比哪一次都更明白的、也更悲哀。
皇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澜却已哽咽出声,他跪在龙床前捂着左手低声道:“澜儿怕父皇生气……父皇生气了,又要生病,病了就不肯认澜儿……你要是一直不肯认我,不肯要我……我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巧言令色。”
李言淡淡地评价,继而轻笑出声,是自嘲的那一种:“你倒不嫌累。
且收一收吧。
这么多年,朕早听得腻了……也是朕愚不可及。
你诸般作为种种行迹早露端倪,朕却视而不见,亦不纳忠良直谏,老成谋国之言……果然是取祸之道。”
李澜睁大了眼睛,这样冷刻的皇帝叫他陌生极了,不敢置信地问:“父皇……不信我?”
李言报以嗤笑,徐徐道:“朕信得还不够么?监国太子。
好,你好极了。
你如此作态,还想要什么?朕已经没什么能叫你图谋的了——哦,还有禁军。
你调不动禁军的,谁都不能。
若非如此,那些叛逆也不会攻进宫里来……还是说这也在你的计算之内么?你允李澄执刃面圣,莫非也是谋划好的?”
李澜仔细地听着他的话,像是从小到大每一次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今时不同往日的是,他如今读书进学,识得三纲五常,明了人伦道理,懂得朝中庶务繁冗。
皇帝毫不掩饰的猜疑和恶意如同迎面挥砍下来的刀剑,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尖上。
长在深宫涉世未深的小太子曾以为被当做李沦亲吻的时候,已经是最叫他难以承受的痛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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