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谢子念出身名门,从龙佐命,富贵显于当世,自己当然是比不得的。
少顷谢别写完了手头的文书,便抬起眼来。
孟惟一直偷偷瞄着他,见他搁笔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端正地做好。
谢别仔细地端详了他一阵,轻叹道:"
当初同榜同年里,孟年兄的字是最好的,可惜天妒英才……我早该想到的,凡思,你的表字是谁起的?"
孟惟微微欠身道:"
家母过世的时候,尚且年幼,表字是小侄自己起的……也可以算是谢叔叔起的。
当年一面,谢叔叔馈赠之恩,小侄母子一直记着。
"
见谢别终于想起来了当年旧事,他便也顺势换了称呼。
谢别看着他,眼神又柔和了一些,温柔得恨不能叫人错觉出多情来:"
惟,凡思也。
你是个念旧的好孩子。
只是先前遇见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就是当年孟年兄的遗孤--你们母子没多久就搬走了,我本还想周济,却苦于找不到你们。
"
孟惟只是摇了摇头:"
家父一去,自然要俭省钱银。
家母不欲靠人周济,带我去了城北另寻居处……小侄见谢叔叔没有认出我,自然也就不敢觍颜攀什么亲故。
"
谢别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额角:"
我近来也不比年轻的时候,记不得许多人事,昨日偶然见到了你脖子里那个金坠子落出来,想给你塞回去的时候,才看到后头竟是我自己的花押……虽然是个小物件,但打得精致,又是足金,你拿去典当,也能换几个银钱的。
怎么还一直留着?"
孟惟闻言,神色闪动,下意识地抬手按向胸口,摸着衣下那个小小的梅花形状的凸起,低垂下了目光:"
谢叔叔容禀,父亲去后,小侄母子一直过得清贫。
后来母亲去了,小侄年幼力弱,几乎无以为生,好几次都想要去寻个事做,不再读书。
只是父亲生前便希望我能光耀门第,母亲亦是叮咛恳切,叫我不能忘了要光宗耀祖,到底还是咬牙坚持下来,没有放下学业。
留着这金锞子,一是为了时刻感念谢叔叔的恩德,二也是为了激励自己。
小侄想有朝一日要是真的支撑不下去,连谢叔叔赠我的金锞子都要典卖,就说明我实在与功名无缘,也注定不能面见谢相再道一次谢……那我便典卖了它,不读书了,自去寻个行当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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