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在一旁煽风点火,“不是我说,这位丹阳侯公子,也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那回二姐姐和他在大佛寺处了半日,一切不都好好的么,怎么到临了名册给了清圆,叫她去做人?可见那位公子是个惯会弄情的行家,一头钓着姐姐,一头又勾着妹妹。
才和二姐姐相会完了,转头回家求娶四丫头。
别不是看四丫头不好得手百抓挠心,有心先降服了四丫头,再委屈二姐姐做小……”
她还没说完,招清如狠狠呸了一声,“瘸了舌头的,你才做小呢!”
清容讪讪不说话了,那头小丫头子送团扇来,跑得气喘吁吁,到了跟前双手奉上,说:“二姑娘落下了……”
清如一把夺过来,一阵风似的旋回自己院子去了。
谢老太太那厢得了这个好门路,就开始着手打听沈澈的行踪。
沈澈是都使,同在殿前司任职,官阶比他哥哥低了几等,公务当然也没有他哥哥那么繁忙。
且沈澈已经娶妻,回幽州的时候也比沈润多,要会他,远比会沈润容易。
今日是初五,正逢沈澈休沐的日子,老太太命清圆预备了,叫人套上车,往指挥使府上去。
清圆的意思是索性找了沈澈的夫人,再由她引荐最稳妥,可老太太并不这么想,“女人的心思只有芝麻那么大,你一个大姑娘,指名道姓要找她丈夫,只怕那位小沈夫人心存猜忌,反倒坏了咱们的事。
横竖先去了再说,也不知这刻人究竟在不在府里,动静闹得太大了,满幽州都知道咱们正私下活动,传出来于老爷的声望不利。”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马车笃笃,往指挥使府所在的坊院出发。
幽州地方大得很,两府相距颇有一段距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光景,听外头赶车的说“到了”
,马车在指挥使府对面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清圆打起窗上帘子看,果真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高官人家,那阀阅和门前戟架,便是不在其下站着,也能给人心理上带来重压。
老太太每行一步都审慎得很,她并不即刻登门上户送拜帖求见,只打发小厮过去,给阿斯门上的门房塞了些银子,打听都使在不在家。
也许是她们来的路上,沈澈又出去了,小厮回来禀报,说都使暂且出门,什么时候回来尚不知道。
老太太沉吟了半晌,“只要不是往幽州去了,早晚都得回来。
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这一趟——等!”
这一等,等到将近日落时分,才见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名效用从长街上过来。
落日余晖遍洒,给院墙和高门都镶了一圈金边。
因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觉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朗朗的风度。
老太太说:“必是都使无疑了。”
原本要下车的,不知老太太为什么临时又犹豫起来,清圆重又坐了回去,“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沉默了下,抬眼看向她,替她抿了抿头,又整整她髻上的发簪,“我思量再三,你独自去,说与丹阳侯公子有私交,话还好圆回来。
要是我亲自出面,人家问起两家关系,怎么答复才好?”
清圆虽不说,心里凉了半截,她深知道老太太的算盘,谢家一心要攀上沈家,若是沈澈是仁人君子,看在李从心的面子上自会帮忙,谢纾便有救了;若沈澈品行不端,饶进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于谢家没有实质性的损害,还可以此作为要挟,远比低三下四多方求告强得多。
托生在这样的人家,真是任你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了。
清圆惨然发笑,“祖母,如果今天同你一起来的是二姐姐,你还会这么做么?”
谢老太太怔了怔,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她。
是啊,如果今天跟来的是清如,她确实不会这么做,谢家只有清如一个嫡女,嫡女势必要抬头挺胸,嫁得显赫,这不单是为清如,更是为了整个谢家的脸面。
清圆呢,说完这番话,当然也不指望能听得老太太一句宽解。
事到临头没有退路,转身便往指挥使府去了。
沈家多年前遭过难,这门头是后来重新建造的,看上去高而冷,有种生人勿进的味道。